走出饰品店,公冶拆了一朵紫花给她,邓烟雨摘下贝雷帽,随手卷一卷塞进装饰品的塑料袋里,凭感觉往头上戴:“唔,好像不行,看不到……”
“我来。”他们靠边,公冶接过紫花,往她头上绣花一般绣上去,虽然从没给女孩戴过发夹,但他误打误撞,卡的位置刚刚好。
不远处正好有个不锈钢翻盖垃圾桶,邓烟雨乐颠颠跑那照了一下,公冶人都愣傻了,垃圾桶都能给她当镜子?!
邓烟雨没顾那么多,她心情别提多好了,今晚做梦都要笑醒。等回去,她要把小花发夹轮番戴一遍给他看。
来到负一层大超市,他们才开始今天的主线任务。
公冶家的双开门冰箱比他那三件套客厅还空荡干净,扔只杰瑞进去不等冻死就先饿晕了。邓烟雨受不了他浪费电的同时还如此暴殄天物,从生鲜区转悠到冷冻区,硕大的红柚、琳琅的草莓、速冻水饺馄饨、新鲜滴水的蔬菜、葱姜蒜、以及她自己筹谋良久想焖一锅红烧肉于是买了半斤猪肉,统统狂装了十几袋。公冶犹如一名黑衣执事,跟在女主人后头负责推车,随着一打打鸡蛋放进来,他深刻地感觉车子越来越寸步难移,垂眸冷冷望着即将溢出来的食材,说:“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邓烟雨也一改常态,冷冷回他一句:“你想不想吃糖醋鱼了?”
那人立即乖乖闭嘴了。
铺在冰上的鱼看不出好坏,邓烟雨打算回家途中顺路去菜市场买。她忽略了标着“冰鲜北海道红毛蟹”的吊牌,穿出腥气潮湿的海鲜区。
卖干货的地方连空气也炒得发香,她走走停停,往过道里去,抓了一包每日坚果,说:“你喜欢吃坚果吗?”
公冶:“不能吃,一吃就上火。”
“这样啊,”邓烟雨并未唉声叹气,反而觉得他忌口的点虽然多,但莫名很好玩,一样一样问过去,“冰淇淋呢?”
公冶:“不能吃,和狗不能吃巧克力一个道理。”
邓烟雨忍住笑:“蘑菇呢?”
公冶:“不能多吃,会产生幻觉。”
“牛奶呢?”
公冶:“不能喝,会严重腹泻。酸奶可以。”
“酒呢?”
这个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喝酒对他来说等于迈步红灯区。美食家喝醉了会有性需求,停不下来的那种,因此公美严禁!严禁!严禁过度饮酒,一经查实“酒精发情”,别废话了,摘了警帽拔锅卷席地滚吧。
除非是双方自愿的情况下,譬如小夫妻俩闲着没事来劲了,喝点小酒哼哼唧唧造个娃,这倒可以,就是体力及声音方面需注意点。
公冶磨蹭了会儿,说:“没喝醉还好,喝醉了……你趁早逃吧。”
邓烟雨听完更好奇了,难道会发酒疯脱衣服?或者跳钢管舞吗?
他们逛到零食货架前,这里人不少,推着车免不了剐碰,若是去薯片饼干那条道上横插一杠,可以即兴上演一局碰碰车大战。
“公冶警官,”邓烟雨挑了一袋柠檬夹心巧克力,还有一盒酒心,当着他面丢进购物车,她是准备自己享用的,“你好可怜噢。”
公冶将计就计地服软:“所以可怜可怜我,烧条鱼吧。”
她不吃鱼,但不代表不会烧。邓烟雨欣然一笑:“为师考虑考虑。”
对面三五成群涌出来一伙年轻人,邓烟雨看见他们,笑意转瞬殆尽,眼睛里的光也没了。她毫不迟疑,一把攥住公冶的手臂,那股力量是突如其来的,连人带着泰山重的推车,哗啦一下拽进视野盲区。
公冶被她这么力拔山兮地一拽,险些要扑到邓烟雨身上,好在他反应迅速撑住货架不至于朝她压去。
“怎么了?”
邓烟雨盯着那群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哈哈地走过。
那是她同班同学。有她以前的室友,和几个男生,经常欺负她。
“没事,我看错了,走吧我们去那。”邓烟雨搂着公冶的胳膊,火急火燎往反方向逃。
没人的地方异常安静,公冶手机来了消息,在低头回,邓烟雨抓着两包挂面挑选中,便听公冶说:“我去买点酸奶,马上回来。”
“好的,帮我带一瓶大果粒,要芦荟味的。”
公冶应了,留下购物车离开。邓烟雨找到了平常爱喝的八宝粥,她喜欢椰奶燕麦口味,一列一列寻过去,发现放在了最上面。
她伸手去够。
哦天呐,放得好高。
邓烟雨踮起脚,五根手指头抻得老直了,铆足了劲往上够,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碰、到、了。
小小一只的她相当努力,左脚都翘了起来。胜利在望,邓烟雨一鼓作气要扒着架子蹭上去,突然一只大手出现,率先拿到那瓶椰奶八宝粥。
邓烟雨一愣,眼睁睁看着八宝粥被拿走,她转过身,却见对方没离开,而是将八宝粥递给了她。
原来是帮忙的。
“啊,谢谢。”邓烟雨感激地道了谢,并且抬起头去看……
他。
对方一身镜亮革履,挺括西装,私人定制的高级镜面腕表遮住了略显暴力的筋脉,如钻石耀眼的秒针走着静谧的、压抑呼吸的声音。
他是邓烟雨从未见过的一类人,不该出现于此的上层人物。领带和发型皆打理至一丝不苟,英俊得不真实的面庞带了点异国风情,水绿的狭长眼眸撕裂着清浅的光,竟透出含情脉脉的意味来,无限包容地凝视着她。
邓烟雨无法思考了,后颈绷着,吞咽口水,右手腕缩去身后,腕处检测仪的橙光诡异地静闪着。
水绿的眼睛。
是顶级……
顶级美食家。
他没有动,根本没有动,可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如巨石砸上胸口,刺激猎物肌肉紧缩、崩溃逃窜。他赏玩着,游刃有余地释放气息,是浓烈的雄性气息,宛如一条钩刺的毒蛇咝咝游出,冰凉地绞死了邓烟雨最后一点呼吸。
他非常绅士,即便他是个毒物。
邓烟雨控制不住泄出一声,活像受了极大惊吓的幼鹿,体内疯淌着恐惧而麻痹的激素,怕得无力呼救,仓皇一退,人撞在了货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