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是谁了,那就是一场误会,护烬,把索魂司的人撤了。”紫忞一直没提正,从身份上来讲比护烬低一阶,但他掌实权,说起话来也毫不落下风。
“知道是谁?”护烬手里的核桃不转了,舌尖抵着上颚笑,笑的人心里发毛,“我不知道是谁啊。我只知道,我面前有一个没有魂息记录、来历不明的魂灵。而且这个魂灵和我们缘灵司的渡灵师私交甚密,多次进入不属于自己的魇界,扰乱魇界渡灵和冥界秩序。”
护烬抬起手,远处树林里隐隐多出几圈黑影。
贺晚手心里燃出青焰,像晃一杯茶一样旋转动,边晃边说:“护烬,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呢,你怕不是忘了你刚叫过我的名字——不是贺晚,是九掣。”
最后两个字贺晚是一字一顿压重了声音说的。一百一十四世了,他重新说出来自己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沧雨瞪着护烬,要不是紫忞拉着,她估计要冲上去抓护烬了——这几天的指甲还没剪,正好能派上用场。
“至于扰乱冥界秩序,护烬,这算是——颠倒黑白了吧?派人来找事的是你,弄这么大阵仗……你是把整个索魂司都调来了吧?其实一个我而已,文不能武不就,用不着这么大阵仗,搞得我受宠若惊,怪不好意思的。”
远处的那几圈黑影在向这边移动。
紫忞看了眼贺晚,自家老大这是贺晚的外套穿久了,脱不下来了?
紫忞:“护烬,撤人。”
放在以前,这句话应该由九掣来说,但奈何现在的九掣演戏上瘾,不得不由他代劳。说实话,以前一直作九掣副手,后来虽然执掌大权,但跟五殿阎罗这么不客气地说话,他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但没办法,自家老大不靠谱,这气势和姿态只能由他找回来。
护烬似是有些不满紫忞的态度,阴着脸斜睨着紫忞。突然,他双手一摊:“撤人?索魂司的人我有什么权利撤?要撤得钺坤下命令啊。”
“——什么,你问钺坤?我怎么知道?”
沧雨被护烬这副模样气到了,“无耻,下流、无赖……”她张牙舞爪要扑向护烬,却被紫忞死死拽着衣领。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小心——我敲了你的牙,丢到鬼域里。”护烬笑着说的,笑得阴森森的。
紫忞强行将甩胳膊踢腿的沧雨拉到了自己身侧。
贺晚:“钺坤倒是打了一手好牌,让手底下人过来跟着你,自己却不出面。护烬啊护烬,脑子转得没人家快呀。”
护烬眯起双眼,眉头上挑:“九掣,一百多世不见,你嘴下功夫倒是见长。”
“不好意思,以前也不差,就是不屑于和你说而已。”
“九掣!”护烬“咔嚓”一声捏碎了两颗核桃,“别给脸不要脸。”
“啧啧,这核桃盘了好几年了吧——虽然形态不怎么样,成色也不怎么样——碎掉了挺可惜。”
护烬一把将碎掉的渣末聚力飞洒过来,像无数把小刀,在空气中摩擦出声音。
左忘旋出玄铁扇,旋转抵挡间渣末变得更碎,尽数跌落在地上。
“左忘,贺晚就是九掣,你作何感想?他对你瞒着这么大的事,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告诉你,你还要站在他身边?这笔账不划算,这事儿本来就和缘灵司没什么关系,跟三殿也没什么关系,孰轻孰重,我相信你掂的清。”
左忘抖抖玄铁扇上沾上的粉末,眼眸一抬:“不关你事。”
贺晚转头看了眼左忘。
护烬有些难堪,“一个两个的——”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贺晚打断了护烬。
刚才阵已经布成了,可护烬却陪着他说了这么废话,这不是护烬这种急性子的人会干的。
护烬没说话。
“你在等钺坤?你本来觉得可以一个人搞定,但没想到出了意外。左——左忘来了,紫忞也从鬼域那边脱身了,所以你给钺坤送信,但他现在还没有来。”
护烬脸色阴沉得像吞了煤。
“而且,”贺晚看着布好的阵眼,“我猜你这阵也不怎么样,估计不能困住全胳膊全腿的我。”
护烬脸色更沉了。
一般的阵哪能困住九掣,偏偏还有个左忘。左忘的阵法是嵬介教的,嵬介专研各种奇门邪阵,他不知道左忘学了多少,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不用等钺坤了,他不会来了。”
——青白羽尾面具。
巫峫手中转着琉璃盏,转眼间从外围瞬移到贺晚身边。
“别看他手里那破盏!”护烬朝索魂司的下属喊。
“真没意思。”巫峫摇摇头,收了琉璃盏。
“巫峫?”护烬瞳孔倏然放大,“你不在朽圄里不出来了吗!”
“这么大场面的戏,我不出来看怎么行?”巫峫转向贺晚:“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怎么谢我?”
贺晚偏过头一笑,“大恩不言谢。”
巫峫摇着头:“连句谢都没讨着,太亏了……”
“钺坤呢?”护烬额角青筋暴跳,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别担心,在朽圄里喝茶呢。毕竟是前上司请的茶,他不得不喝。”
护烬冷哼了一声,下颌线绷的很紧,贺晚怀疑现在要是再给他手里塞两颗核桃他能直接捏成粉末——比豆浆粉还细的粉末。
突然,他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手指在喉结上摩挲了几下,然后很轻地笑了。
“九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