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久怡拦住了她,“走之前,写封信,然后,去看看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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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太太躺在宽大的床上,西斜的日光透过布满水渍的窗玻璃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映出不规则的光圈。
雨刚停,佣人还没来得及擦玻璃。
突然,她看到了一抹红,一抹艳丽的红,将橘红色的日光完全掩盖了下去。
“祖母。”
齐老太太睁大眼,示意佣人将自己扶起来。
她浑浊的双眼一下子亮起来,眼眶也湿润了,喃喃道:“好看,真好看……”
齐静语一身凤冠霞帔,没顶盖头,妆容精致,端庄地走到床边。
齐静语的妆是秦久怡帮忙化的,充分利用了现代化妆品,加上秦久怡娴熟的化妆手法和齐静语天生丽质的好底子,此刻的齐静语,美的心惊。
齐老太太颤巍巍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握住齐静语的手,“终于看上了……这下摆是不是有点长啊,拿回去叫他们改短一点,到时候要是踩到衣角摔倒了那可丢人了……盖头试没试,上面的花要牡丹不要其他的……”齐老太太话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像是莲藕拉丝,虚虚的,黏黏的,一段话说了好久。
齐静语一一应下。
“看见了,我就能安心去了,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你的大日子那天,有些话,我现在就说了……”
……
秦久怡和商柒站在门外,一直等到日头彻底西沉到远山下,齐静语抬腿迈出了门槛,屋里的红色光晕彻底消散。
“师父,魇界要消散了吗?”
齐静语抬头看了眼天,“等等吧,重叠魇界要等所有魂灵的执念都消了才会消散。”
“那我们现在?”
“去送东西。”
***
冥界,幽冥谷。
左忘推开院门,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紫线李落了一院的叶子,左忘踩过落叶,上了东边二楼。
他在桶里灌满冷水,整个人浸了进去。
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火上炙烤,像有一团团火焰在七经八络里游走。
以前两三个月才会反噬一回,现在几乎每月都会来这么一遭。
按在桶沿上的手指倏然收紧,左忘将头也扎进冷水里,一直到快喘不上气才探出来换气。
一直到寅时,左忘才从桶里将半死不活的自己捞出来。全身的皮肤都是泛着青的白色,手臂上有几条抓痕,是他熬不住的时候自己抓的。
他擦干头发,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门。
离鬼市闭市还有几个时辰,他要去趟长秋堂找醴禁鬼要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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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忘在日出前到了魇界。他刚打开门,唐眠就从床上翻了下来。
“师父,你没事吧?”唐眠的目光从左忘头顶一直打量到脚上,周遭太黑,其实看不出什么。
“没事,能有什么事。”左忘拨开徒弟,抬眼就看见贺晚不知什么什么时候站在窗前,冷光从外面射进来,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有些……锋利。
“天还没亮呢,你们怎么都醒着?”
贺晚突然凑近:“因为,孤枕难眠。”
左忘:“……”
唐眠在角落默默翻了个白眼。
天一亮,左忘就开了道门通到储南倾家,就看到苏暖背着书包从院子里走出来。
“外婆,我走了!”
“路上慢点。”
院门大敞着,能看到储南倾披着件橘黄色的披肩站在院中。
“师父,我们不进去?”
“等等再进去。”
“等什么?”
“等人。”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袭来。
“左大人!”秦久怡踩着高跟鞋走上前,长发向后一甩,递出一封信:“你要的东西。”
唐眠拉过跟在秦久怡身后的商柒:“你们那边结束了?”
商柒点头:“结束了,不然怎么过来找你们。”
左忘接过信,道了谢,现身朝院中走。
他边走边画符,走了三步,画好了一张符,符纸扔出去,变出一张幡,一个葫芦,一副圆框墨镜,一顶瓜皮帽。
左忘戴上瓜皮帽和墨镜,又走了一步,身上的衬衣长裤变成了灰色长袍。他将葫芦别在腰间,一手拿幡,一手捻珠串——珠串是刚才从贺晚手腕上扒下来的。
此时左忘身后——
商柒小碎步挪到唐眠身边,压低声音:“我以为我师父冒充无常鬼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你师父……更胜一筹。”
此时的唐眠看着自家师父仙风道骨的背影,独自在风中凌乱。
储南倾看到院门口有人到访,疑惑地上前,看清来人打扮,欲言又止。
“你是……”
左忘捻着珠串朝储南倾鞠了一躬,然后起身,刚要开口,身后有声音响起:
“远在方圆之外,就见此处有血光之灾,特来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