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平常对商柒可没这份慈爱。”左忘调侃道。
秦久怡抬头,以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着左忘。
“怎么了,秦大人开不起玩笑啊?”
“没,就是……没想到你会开玩笑。”
就像万年冰山突然融了一个雪顶。
左忘停下来手中的,陷入了沉默,如果不是秦久怡说,他也没发现自己竟然会开玩笑。
末了,只听秦久怡轻轻说了句“挺好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看向了贺晚。
这边沉默的时候另一边却是吵得不可开交——
“这绿豆怎么捣不烂啊,是不是刚才没蒸熟,是不是你提前关火了?”唐眠和绿豆斗智斗勇,带着略恼的神色看向商柒。
“怎么可能,我按爷爷说的蒸了四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商柒指着老头给他的一块老式怀表,“捣不烂是因为你手里没劲,别怪绿豆。”
“我手里没劲?你手里有劲你来捣,明明就是你蒸的绿豆没够时间。还有,蒸的不是脱皮绿豆吗,这怎么有皮啊,你是不是拿错了?”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绿豆又不是我拿的,是你……你师父拿的,”商柒刚才还高到大气层的气势在提到左忘时瞬时就跌了下来,“要怪……”商柒嗫喏了几声,还是没能说出后半句。
秦久怡看着角落里争吵的两个身影,接了前面的话茬:“商柒这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站直了比我还高半个头,你让我怎么慈爱?”
商柒隐约听见自己名字,超这边看过来。
老头取了东西回来,众人立马噤声,专心致志干手里的活。
“炒过了!炒过了!”老头抱着几个玻璃罐急急忙忙跑到左忘旁边,“芝麻炒过了!快关火!”
炒过了的黑芝麻爆出白色的芯,散发出一丝丝焦味。
左忘心思本就不在炒芝麻上,这会儿看到突然有一点难言的情绪。
做错事被被抓包的尴尬?干活的时候想其他事的愧疚?还是……
分不清,道不明。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如果是以前,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头看着一锅芝麻,放下手里的玻璃罐,拿着锅铲翻搅着,看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左忘看着老头隐忍的表情,觉得如果站在这儿的是那个小李,老头可能劈头盖脸就开骂了。
“芝麻焦点好吃,除了不好看也无伤大雅嘛。”贺晚舀了一勺锅里的芝麻塞嘴里。
“味道其实还不错,这么吃就挺好吃的。”贺晚评价。
不管是不是真的好吃,反正贺晚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每根眉毛都诉说着“这芝麻真挺好吃的”。
“可这是用来做芝麻芡实糕的。”老头也拿了一个勺子将信将疑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接着,他的表情变化可谓异彩纷呈,估计以前小李在的时候从来没出过这种差错,老头这是第一次尝到这个味道的芝麻吧。
“那不正好,反正都是要碾碎的,现在破相和待会儿被碾破相不过是时间问题。”贺晚继续和稀泥。
“那做出来的味道能一样吗?!”老头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贺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左忘揣摩老头现在肯定是这么想的。
秦久怡挤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有经验,好好一锅芝麻都被我们糟蹋了……要不您就拿这锅过火的芝麻做芝麻芡实糕,做出来我们几个吃,钱我们付,总不能浪费了这锅芝麻。”
许是“不能浪费”触发了老人勤俭节约的那根弦,老头犹豫片刻,摆摆手,“盛出来碾碎吧,旁边有磨粉机。”老人说完抱着一个托盘出去了。
听见这话角落里齐齐探出两颗脑袋。
“磨粉机?”
“还有这东西?”
“那这些绿豆红豆是不是可以放进去?”
“不知道,试试?”
两人眼神一交换,吭哧吭哧抬着装着蒸熟的绿豆的大盆往左忘那边抬。
“你们干什么?”秦久怡看傻子一样看着搬东西的两人,
“我们想试试”,商柒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师父一句“为什么不搬磨粉机”生生噎了回去。
商柒和唐眠面面相觑,看着那明显比他们手里搬的这盆绿豆更小更轻的磨粉机陷入了沉默。
秦久怡接下来的话让两人陷入了更大的沉默:“磨粉机不能把绿豆弄成泥,你们还是手动捣吧,一天天就知道投机取巧……”
“哎呦呦——这是谁家小孩?”老头急急忙忙冲回厨房,“那小孩是你们谁带来的?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小孩自己一个人待在外边?怎么也每个大人照看?这要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你们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自家小孩也不上上心!”
厨房了几人大气也不敢喘,等老头的批斗大会结束了,秦久怡才盯着剩下几人热切的目光弱弱开口道:“那小孩不是我们带来的,好像是来买点心的。”
“不是你们带来的?”老人的火药桶再次被点燃,而且火药量更足:“不是你们的小孩就扔在那儿不管了?这么小的小孩子会买什么点心?十块二十块钱都分不清,怎么自己买点心?这一看就是和家长走丢了,你们遇上了不赶紧联系她家长,还把小姑娘丢外面然后一群人就这么进来了,这条街上个月还抓住一个人贩子,这么大点儿小孩子稍不留神就被拐走了……”
厨房里五人已经被老头这气势震住了,动都不敢动,头顶跑过无数问号。
老人训完就又脚下生风走了出去。
“他……”秦久怡还没缓过来,不明白老头为什么这么生气。
左忘叹了口气:“魇界里的人思维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真真正正生活在人间的,他们会以他们那个世界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不是像我们,想着怎么渡灵,完全不会去想着小姑娘是哪儿来的,是不是跟大人走散了这种问题。”
“看这老头浑身的气度还以为是个儒雅派,这训起人来可半点都不儒雅。”秦久怡抚抚心口,余悸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