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三楼，隐约传来喧闹声。

整栋楼终于不是死气沉沉的寂静了，可唐眠却觉得在这儿出现喧闹声有点诡异。

他想去拉师父，却看见某个魂灵正挨着师父走，两人之间气氛还有些莫名……

他瞬间就不想拉了。

于是，唐眠自己抱着胳膊向前走。

喧闹声应该是那间亮着灯的教室里传出来的，越靠近那间教室，喧闹声越大。

走到教室门口，唐眠吃了一惊，抱着的胳膊也放了下来。

教室里是一个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学生，有些在教室后面扎堆，有些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聊着什么，有些趴在课桌上睡觉，还有些——还有些在做题。

鲜活，生动。

唐眠看着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刹那。

那一瞬间，他在想，按他这个年纪，在到冥界之前应该也会穿着这样类似的校服，坐在教室里学习吧。

他甚至隐约看到了自己边转笔边苦苦思索题目的模样。

但只是隐约的残影，没有全貌。

“想什么呢？”左忘看着唐眠出神，以为他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但仔细看好像并不是。

“没，没什么。”唐眠迅速回过神来，扫视了一圈教室。

紧接着左忘就感觉自己手臂上好像挂了个秤砣。

每个学生的脸还是看不清，就和公交车上的那些人一样。

但却又有些不一样，这些学生的面容很模糊，但五官却总有一个稍微清晰点的——或者是眼睛，或者是鼻子，或者是眉毛，总之会有一个突出的地方。

从左忘他们看来，就是一张空荡荡的脸上只有一样五官。

就好像一幅幅随意涂抹、还未画完的肖像画。

怪诞中透着一股诡异。

这种场景对唐眠而言，没喊出声左忘都觉得是进步了，所以也就出奇好脾气地没让唐眠撒手。

左忘带着手上挂着的秤砣向教室靠窗的一边走了几步，在这群学生中看到了魇界里的女孩——这群学生中唯一能看清五官的。

女孩也穿着校服，蓝白配色，梳着高马尾，额前的碎发被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弄的有点乱。

她低着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安安静静的。

女孩桌子上摆着本英语课本和笔记本，桌子右上角堆着高高一摞书，左忘看见最上面一本练习册的封面上写着娟秀的字——陈曦。

很好听的名字。

左忘从练习册上挪开目光，环视整个教室。

教室后面贴着一个很长的红色条幅，上面写着——志存高远，脚踏实地，高考在即，全力以赴。

条幅上还密密麻麻地签了名字。

突然，喧闹声渐小，像是有人在调收音机声音旋钮。

头顶的灯光瞬间变得昏暗，色调也在变黄——这种灯光似乎只有在老旧的废弃厂房里才会看见。

紧接着，教室里的学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越来越轻盈，越来越虚幻，到最后就像有厚度的塑料一样，透过他们的身体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后面的桌椅。

唐眠被眼前的一幕看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死死拽着左忘的衣服。

左忘一脸平静，他进过数不清的魇界，见过百鬼哭城，见过魍魉横行，至于眼前这些透明人——也就吓吓唐眠这种没进过几次魇界的。

但某个倚着门框的魂灵也是一脸平静。

就好像，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司空见惯。

左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被逐渐变暗的灯光掩下去了。

透明人开始变薄，然后从某一个角上像被火燎一样逐渐湮灭，只是不见火焰，只有黑色的边缘在蔓延。

黑色边缘所过之处，飘散出星星点点的灰烬和黑色的烟尘。

接着，教室里所有桌子上的书也开始变薄，湮灭……

没有一点火光，却飘了满教室的烟尘灰烬。

唐眠不小心吸进了灰烬，在一旁不停的咳嗽。

这里明显不能继续待了，左忘拉起唐眠想走，但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刚才陈曦在写的那张信纸。

那张信纸他之前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那张信纸肯定不普通。

因为那张信纸上的字很清晰。

这说明，陈曦潜意识里觉得这张信纸很重要。或者说，纸上的内容很重要。

左忘脱出隐身状态，迅速拿起女孩桌子上那张信纸。

信纸的黑线已经烧到了三分之一处，左忘沿着那条黑线撕掉了正在烧的那一半。

剩下的半边不再燃烧，上面是和练习册上的名字一样娟秀的字迹，信纸残缺不全，但并不妨碍看上面写的内容。

因为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姐姐，好累啊，我想来陪你。

唐眠探着头读出信纸上短短一行字，因为刚才吸了点灰烬，这会儿变成了公鸭嗓。

“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