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怎么就跑出来老鼠了?”药师一边抱怨一边收拾药台。
“哎你别说,这段日子还真不少稀奇事。”一同干活的伙伴说,“前几天还看到黄鼠狼大白天跑出来呢!听说还有人看到了天边闪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羿月从外边进来拿药包。
南方突发水患,官员缺失,凤梧过去支援了,凤昭也为了这件事这几天忙的焚膏继晷的,细细算来,自从那天过后,竟一直没见过。
拿了药,羿月转身离开。
出门的瞬间,一股微弱而熟悉的混浊的气息传过来。
他立马警惕起来。
少游是独立的,那么有一个人肯定也是独立的。
秦新骨。
或者说,另一个后土半身。
。
少游照例巡逻。
这段日子多了不少怪像,不过大多没什么影响,也就没怎么管。
。
监天司。
新来的小算士打了个哈欠,他已经连着几天都在守夜了,困的不行,又不能离开。
前几天预算南方水患失误已经让监天司丟了大脸,那么大的灾害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还大言不惭的让当地官员再等一天加固,没想到当天晚上就下了大雨,堤溃发患,要是这几天这么多的异象再算错了,他们就完了。
小算士又打了个哈欠。
脚步声一声一声传过来。
“哎呀,”一声很好听的声音从台阶下传上来,“你看样子很困呢。”
小算士揉揉眼,看向来人。
是新来的算士。
“你守了三天三夜你也困。”小算士嘟囔道。
“我替你守吧。”
小算士惊讶的看着来人。
“怎么?不要就算了。”那人转身打算离开。
“要要要!”小算士欣喜若狂,立马站起来让位。
于是守夜天像就换了人。
那人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天上,笑眯眯的望向皇宫。
天边闪过一束微光。
那人懒洋洋的撇了一眼闪光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扩大。
第二天,上级算士过来询问昨晚的天像。
“没有任何异常。”那人回答。
算士走了,那人抬起眼,笑眯眯的看向外边的人群。
。
白天,少游照例巡逻完了去找羿月。
羿月在配药,看到少游过来将东西朝他一推说:“过来帮忙,缺了几味药,我去找。”
少游从善如流的接过药秤,帮过很多次忙已经轻车熟路了。
羿月出去到药房,拿好药,转身的瞬间,心里突然激烈的跳起来,跳的很厉害,带着一丝刺痛,和莫名的害怕。
他皱皱眉,朝外边出去。
出门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巨响,从天边传过来。
紧接着,地面猛的摇晃起来,让人站不稳。
地鸣了。
太医院里瞬间沸腾起来,房间坍塌,被压在里面的人的哀嚎传出来。
少游还在房间里!
他强撑着起身,地还在震,跌跌撞撞的朝少游的方向过去。
等他过去了,第一波震过去了,房间坍塌的不成样子,他看到废墟时,心脏停跳了瞬间。
“少游!”他冲过去,一条断梁砸下来,差点砸到他,将他逼退了几步。
“我没事!”少游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听着大概没什么事。
“快出来!余震快过来了!”他焦急的喊。
“马上!”
少游一身灰的从废墟里钻出来,手上还拖着个昏过去的人。
他把人扔过去后,羿月接下递给旁边的人,看着少游。
少游朝里边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了才抬脚望羿月这里走。
“咔哒。”
一声木质断裂的声音。
羿月心中警铃大作,冲上去。
少游突然抬头向上看,猛的一推到他身边的羿月。
羿月被推了踉跄了好几步,躲开了那条巨大的房梁。
一声尖利的高叫,房梁砸到人体的声音让人汗毛倒束。
少游的下半身都压在下边,血从缝里流出来。
羿月瞳孔骤缩,冲过去推那条梁。
血源源不断的从缝里溢出来,速度很快,几个呼吸就浸透了少游的上半身。
少游脸色瞬间白了,没有一点血色,疼的说不出话。
有人过来帮忙,终于推开了,让羿月看到了少游的下半身。
整个盆骨都被砸碎了,内脏没了承接流出来,身上的肉都压成了泥,碾进土里,血跟开了闸的洪一样。
活不成了。
羿月呆愣愣的看着少游的下半身。
一双冰冷苍白的手艰难的抚上来。
“别……哭……”少游疼脸雪白一片,还惦记着他。
他哭了吗?
羿月愣愣的低头,任少游的手在他脸上摸索。
失血过多,少游的手很冷,像死人一样,还在颤抖,一点点将他脸上的水迹摸开。
风一吹过来他才感觉到水带着温度散去。
少游的瞳孔开始散了,手无力的垂下来,他看到少游的眼角,一滴眼泪顺着流下来,滴进土里。
他不想死,他才不过三十多岁,大好的岁月还等着,他还没跟羿月多相处几年,他……
“好……困……”
“少游……少游!”羿月感觉胸口剧烈的难受,像有人捏着心脏一样,“你别睡!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
他跟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去扣嵌到泥里的肉和碎骨。
捡不起来,红色染到指甲缝里,只能扣出红色的泥。
明明上一世不是这样的。
他等了三十年才等到后土将少游还给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要拿走?
明明连名字都特意没改过。
沉闷的轰鸣声传过来,从地底。
余震过来了。
“羿太医!余震来了!快跑啊!”有人在喊他,在扒拉他。
他不想走。
少游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又疼又冷又害怕,他会哭闹的。
上一世他看着少游离开他没有办法,但现在他可以自己选择,他本是很久就决定了要扔掉这个身份的。
万一这就是后土愧疚他而造的最后一世呢?万一长恒再看不到少游了呢?
地面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