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竟然有一个隐藏的后土庙！

地面蠕动起来，像人的皮肤，脚落在上面差点站不稳。

纸人突然停止攻击，周围血色屏障平地而起，将两人困在这片天地间。

纸人自发让出一条路，尽头站着提起灯笼的秦新骨。

或许不应该再叫他“人”了。

手里的灯笼里面放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沾满鲜血的头颅，而原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一颗鲜红的蜡烛燃烧着，蜡油滴到衣领上。

“什么东西！？”少游被这诡异的一幕吓的口不择言。

灯笼里的头弯起唇角。

“母亲，”秦新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的陪葬品到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瞬间撤去的声音屏蔽，透过屏障，外边满目腥红，到处是零散的尸体内脏和喊杀的声音，惊恐的尖叫，烈火烧灼，宫殿轰然倒塌的声音。

敌军杀进来了。

蜡烛烧尽，秦新骨拿出来自己的头，按回头顶，手中一把长剑指向两人。

“现在，该是你们了。”

“保护好自己。”恒月匆匆交代少游一声，将人朝后一推，提剑与秦新骨对上。

刀光剑影，一时间，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少游焦急的想上前帮忙，却被恒月的屏障挡住，想出去救别人也被秦新骨的屏障挡住，进退两难。

秦新骨明显修鬼有一段时间了，恒月被身体限制，逐渐处于下风。

秦新骨一剑抹过去，恒月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腥气闪过，长剑直劈恒月。

“我跟你走！”千钧一发之际，恒月的屏障一震，少游身上的后土气息瞬间浓烈起来，烧穿屏障冲进去，挡在恒月面前。

剑刃在距离少游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我就喜欢识时务的人。”秦新骨挽了个剑花收剑，笑眯眯的看着少游。

“少游！”恒月伸手拉住少游的衣角。

“我还有一个要求。”少游直视秦新骨的眼睛。

秦新骨明显情绪不错：“说。”

“你放恒月离开。”

秦新骨轻蔑一笑：“你倒是个痴情种。”

少游紧盯着秦新骨。

“我答应你，放他离开。”秦新骨勾起唇说。

屏障放下。

少游没回头：“你走吧。”

恒月看着少游，他身上的后土气息浓烈了很多，几乎像后土本人了。

姻缘线还牵着。

少游……到底是不是后土投身？

“我有一事要问。”恒月突然开口，看向两人。

“后土娘娘，你是否醒着？请回答我。”

恒月一眨不眨的看着少游。

话音刚落，冲天的后土气息瞬间出现，几乎凝成实体。

铃铛声突然响起来，一声大过一声。

渺远的吟唱声，带着哭声，既像新生儿的哭号，又像葬礼上送别的哀嚎。

“娘娘！”恒月扭头看向后土象。

天空浓云聚集，遮天蔽日的压下来。

姻缘线如雾散去。

泣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恒月回头看向少游。

一身红色像褪色一样，从衣领处，红色像从剑刃上滑下的血迹一样褪去，一身白衣随风而动。

恒月心中猛的一震，望向少游的眼睛。

很平静的慈悲。

少游就是后土的投身。

他猜错了。

秦新骨的眼神空洞下去。

少游抬手，长弓凝结于掌心，拉动弓弦，一支箭矢从指尖生长出，指向秦新骨。

秦新骨身上的后土气息跟少游一样浓，只不过很混浊。

弓拉到满月。

少游的眼睛突然向恒月看去。

眼神分明澄澈如从前。

风兀的大起来，带着初冬的寒意，少游鬓边的碎发急乱的摇着，像瓷器上的裂纹。

“娘娘……少游……？”

恒月不确定的上前一步。

“善恶皆无身，世间法无形。”后土的声音从神象上发出来。

“忘川渡万苦，百世劫知难。”

少游的眼神很悲伤。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被风刮的粉碎。

他是后土的半身。

不是少游。

他看着恒月。

后土将善恶念分离，投做两身入凡间，两身合并就是真正的后土。

“少游”不是一个真正存在过的人，只是后土半身一世的假象。

恒月明白了。

姻缘线断了，两身该合并了。

后土会回来，“少游”回不来了。

他看到少年闭上眼，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再见。”他听见少年说。

“忘了我吧。”

箭矢脱弓。

穿破秦新骨的胸膛，也破开少年的胸口。

天地时间凝滞。

他看到，两具身体同时破裂，声音像摔碎的瓷器，碎片向上飘，交缠在一起，蛇一样，逐渐不分你我。

碎片向高天上过去，越来越远，直到肉眼再看不见。

恒月仰着头，看着消失的地方，良久，慢慢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