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穿过他的身体,少年容貌不曾改变。
“世人,多论心。”
少年笑着看着他,一如曾经,一脸笑意。
雨水穿过少年慢慢淡化的身体,落到地上的尸体上。
一团混沌的光从尸体中飘出来。
少年伸手,光点落在少年的手心。
少年垂眼看着这个浑浑噩噩的魂魄。
少年的眼神很疲惫,又带着慈悲,好像无数次无数次的生死,将他的精神折磨的奄奄一息,却又强撑着活着。
光点依恋的在少年手心不愿意离去。
“回去吧。”少年的声音里是疲惫的慈悲。
“忘川泮,奈何旁,饮一碗忘川水,忘却今生,然后去迎接新的生命。”
光点摇摇晃晃的飘起来,少年抬手,送它离开,飘向远方。
他看着少年送走它。
他看向少年。
“后土恶身,见过长恒羿月。”
少年恭敬行礼。
他突然感觉嗓子有点哽咽,鼻子酸涩。
你我之间,为何突然如此生疏了呢?
“好久不见。”少年起身,淡到快看不见的眼睛看着他。
没等少年说完,一阵风吹过,少年的身形彻底消失。
他伸手,却只感觉到风穿过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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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元止戈问。
荆牧芜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荆牧芜回答的很认真,“世人,多论心。”
所以,即便恶身受尽人心恶意,善身遇遍人心善处,只因为心有区别,世人便靠主观的分辨两人。
善身遍历百善,微苦而为恶。
恶身遍历诸苦,丝善而向良。
此便为,后土善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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蝣粟得意的丟下被吓傻了的露弱茹。
骤为赶紧过去紧紧抱住露弱茹,露弱茹在他怀里一直哆嗦,身体冰冷的像死人。
骤为下意识去拢起露弱茹冰凉的手,却忘了自己身上的温度比真正的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秦裴漪本相上的血肉蠕动着,恢复人形,躺在血池里,胸口没有半点起伏,像死人一样。
蝣粟走过去,踩着他的胸口走到千面人树前。
蝣粟人形融进千面人树。
粘稠的,血肉生长的声音传来。
千面人树的树枝尖,血红的线垂下来。
秦裴漪的关节处,虫子一样的血线破皮而出。
傀儡线朝上生长,与千面人树垂下的傀儡线相交。
傀儡线猛的朝上提,秦裴漪像一条被强行吊起来的尸体,木偶一样挂在那里,头垂到胸口,仿佛断了脖子。
“我们走吧。”骤为的声音很低。
露弱茹呆愣愣的点头。
蝣粟看着骤为抱着露弱茹离开。
门吱呀的打开,热风吹进来,带着血腥染过来。
秦裴漪突然微不可及的挣扎了一下。
傀儡线破皮的地方,红泉涌出来,汇进血池。
傀儡线向上收,千面人树的红瞳平视着秦裴漪。
秦裴漪的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光亮。
。
骤为抱着露弱茹回到自己的房间。
露弱茹跟丟了魂一样,呆呆的不说话。
刚才他一巴掌扇出来的红痕还在,骤为就慢慢的轻柔的给她上伤药。
露弱茹眼睛跟木偶一样转过去,看着他。
“哥。”露弱茹突然开口。
。
元止戈还在思索荆牧芜说的什么意思,荆牧芜却转头看向门口。
吱呀一声,开门声打断元止戈的思索。
荆牧芜像早有预料,平静的看着门口的人。
“雀先师,符少师,你们现在,已经听到了真相了。”
门口挤着三个人,符虞扶着雀霖铃,两人身后站着烛炎。
“……”符虞跟雀霖铃沉默。
“好,”雀霖铃开口,“我卜星监,会为此倾尽全力。”
符虞看着雀霖铃:“我听师尊的。”
禁术符箓的研制,不仅仅需要卜师的能力。
还需要卜师的命。
不过,如果真的能让秦裴漪回来,她甘愿一试。
符虞看着雀霖铃。
如果师尊需要,她愿意陪她一起,哪怕代价巨大,她也愿意。
雀霖铃转身,符虞跟着她离开去研制禁术符箓去了。
烛炎还站在那里,看着荆牧芜。
荆牧芜下床起身。
“荆——长恒羿月。”
“还是叫我荆牧芜吧,这就是我此生的名字。”
“好,荆峰主,”烛炎拿出来一件东西,朝荆牧芜递过去,“这是我在那里找到的东西。”
一支平平无奇的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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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露弱茹突然开口。
骤为抬眼看她。
露弱茹的眼睛兀的流下眼泪。
“我们逃出去吧。”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