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寒雪的眼睛瞬间瞪大。
很快那张脸又恢复成平平无奇的样子，好像刚才那张脸是幻象一样。
“咳咳咳，”兆寒雪端起茶掩盖自己的震惊，不小心被呛了一下。
“没想到没想到……”兆寒雪感叹道，“秦先生……果然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西洲北洲是他娘家也就算了，南洲还是他夫家，几乎四分之三的仙门都跟他有关系，剩下一个东洲虽然还不知道，但肯定跟他关系也匪浅。
现在还是乎尔池的尊上。
乖乖，他兆寒雪这是给一个什么样的人的女儿当了老师啊？
“我此来乎尔池一是为了弱茹，他是少游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我担心她。
“二则是因为前不久，蝣粟公然闯入仙门抢走弱茹还要公布秦裴漪的真实身份，大为动摇仙门人心，我去了卜星监求能封闭意识的符箓想将少游与蝣粟剥离，但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认为少游作为蝣粟转世在融合之后不可能再有自己的独立性了。”
“为了少游，我只能出此下策，将弱茹偷回仙门，蝣粟必然不会在意弱茹的去向但少游在乎，届时再加上少游的表现，他们便会认可我的想法。”
兆寒雪震惊的看着他。
“你……唉，秦先生能遇上你这种执着的爱人，对现在的他也是好事。”
“荆峰主，虽然我不过一个半仙，但也甘愿尽绵薄之力。”
“不仅是为了弱茹，秦先生本人还有您，更是为了天下太平。”
荆牧芜起身弯腰谢兆寒雪：“谢谢兆先生。”
兆寒雪摆摆手示意荆牧芜不用谢。
。
荆牧芜回房间时，露弱茹的小床铺已经铺好了，露弱茹坐在上边，探头探脑的看着在旁边忙活的秦裴漪。
秦裴漪手里捏着针线和布料，已经做好了不少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花了。
“啊你回来了？”秦裴漪扭头一笑，“弱茹闹着要花冠，我就给她做了一个。”他把花都串到一起嵌到发钗底座上，朝荆牧芜展示。
“好看，”荆牧芜走过去，“心灵手巧。”
秦裴漪骄傲的仰头：“那是！我还会做好多东西呢！”
荆牧芜接过花钗，簪到露弱茹头上：“真漂亮，弱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
露弱茹开心的傻笑，被秦裴漪哄着去睡觉。
等露弱茹睡了，秦裴漪也说自己要回去了。
荆牧芜跟着走到门口。
“你跟兆先生谈了很多吧？”秦裴漪背对着荆牧芜突然开口。
荆牧芜自知瞒不住他：“是。”
“……”
“你怎么不骗我一下？”秦裴漪说。
“……为什么要骗你？”
秦裴漪轻叹一口气：“也罢，这些都无所谓。”
他转身面对荆牧芜，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保存完好的金簪，朝荆牧芜递过去。
荆牧芜不接，看着秦裴漪。
“这是弱茹的母亲留下来的，你替我拿着吧。”
“弱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我不知道，我见到弱茹时，她的母亲早已经僵硬了，却还把女儿牢牢的护在身下，我把尸体搬开，弱茹就一把攥住我的头发，那么小的一只，天寒地冻的，话都说不利索的喊我爹爹。”
“尸体上掉下这支金簪和纸，弱茹的母亲是个很温柔很爱她的人，金簪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她在纸上说：
“今我将去，唯放心不下我孩，只求过路者怜悯，如一息尚存求救儿一命，不求收养，救后生死由天决，如再无生息求埋葬我儿，不求华坟只求入土，拔簪为誓求君援手，
“儿名为露弱茹。”
秦裴漪一字一顿的将纸上的话复述。
“那时数寒深冬，大雪飘下来像手指那么大，风呼呼的吹的人脸上刀割样的疼，我抱着她，穿过大半个死去的城池，回到塔上。”
“她冻的半僵，我抱在怀里暖和了好久才清醒，闹着不想喝姜汤，我就拿糖哄着，一点点喂下去，一点点喂活。”
“她老是揪我头发，有点疼，但我不在乎，只要她还活着，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这世界上好像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给她做小床，做了好多小玩具，可是当时情况不好，做的都很粗糙，不过她不嫌弃，抱着亲了我脸好几口，说她最喜欢爹爹了。”
“我当时就想，她是我女儿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遗留的最后一个亲人，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她一辈子安全。”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我还记得凡人管这种情况叫‘老蚌生珠’，”秦裴漪自嘲一笑：“我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我只要她一生平安就好。”
“温柔而伟大的母神，赐于我一个最珍贵的宝物。”
荆牧芜沉默了很久，伸手接下金簪。
“我想看到她成年时，用她母亲遗留下的金簪及笄，我大概是等不到了，所以我求你，替我完成。”
荆牧芜看着金簪。
金簪并不华丽，除去料子的衬托，就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发簪。
就像秦裴漪的发簪一样。
“你就不怕我见财起意卷跑金簪吗？”荆牧芜没有将金簪收起来，抬头看着秦裴漪的眼睛。
“你不会。”
秦裴漪的眼神非常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你为什么总这么信任我？”
“心脏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
“骗我无所谓，如果骗我可以让你对弱茹更好的话，那我不介意被你骗到死。”
“可是……”
“没有可是，恒——恒月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不愧是少游。”
“你这张脸也是假的吧？”
“是，我骗了你这么多，你现在还敢相信我吗？”
“信。”
“为什么？”
“因为我信你，因为弱茹信你。”
“人心隔肚皮，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临阵倒戈？”
秦裴漪坚定点头：“你不会。”
“倘若我真的有一天背叛你与弱茹了，你会恨我吗？”
“不会，我只会怨恨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清。”
“……”
“我知道是人便必有私心，我不怪任何人，没有人有任何理由为我当圣人，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逼迫别人当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