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尊上都不叫了。”
骤为笑容顿时僵住,瞳孔一缩,看着楼上的秦裴漪。
秦裴漪和蝣粟一体的时间越久,他越难分清两人区别,如今秦裴漪的说话习惯越来越像蝣粟。
刚才说那句话的,是秦裴漪还是蝣粟?
秦裴漪不理他,转身回楼上。
房间里,露弱茹睡得正香,他在盆中烧了碳,房间里暖融融的,门窗都关的严实只能向外透气,外边的冷风刮不进来一点。
秦裴漪走到露弱茹的小床旁边。
露弱茹之前嫌弃大床睡起来冷,他就拆了个柜子给她打了个小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从来没做过的木工,一上手却十分自然,好像曾经做过不少相似的活计。
眼下露弱茹蜷缩在他做的小床上,睡得口水鼻涕直淌。
他捏了张纸,小心翼翼的给露弱茹擦去口水鼻涕,控制着自己的手劲不把露弱茹弄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养起来这个孩子。
要说是因为露母留下的那张纸条,他蝣粟怎么可能会被一纸恳请困住,可实际上就是如此,他养下了这个孩子,默许了露弱茹叫他爹爹,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就算露弱茹闹腾他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看着她扑腾。
可他记得他从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蝣粟从前……
他……
太阳穴隐隐约约的疼,他捏捏眉头,放弃去回忆以前。
这几天太阳穴和心口老是疼,大概是因为分刀和本体融合的还没完全,等这里的事干完了就回血池多泡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话说回来,他来血城是为了干什么来着?
他好像——
!!!
他猛的站起来朝窗口过去,走到一半想起来什么,折回去把露弱茹连人带床搬到一个避风的柜子后边,然后打开窗户。
神识放开,他感觉到了有一行人正在朝血城加速赶来。
规模不小且来势汹汹。
。
骤为站在门口很久,刚想回去突然眼神一凛。
有人在朝血城赶,速度不低。
他打开塔门,顺便抓了个最近的鬼物搜魂。
血城中所有鬼物共为一体,所视所闻皆共享,透过最外围城的鬼物,骤为终于看清楚那一行人领头的模样了。
一身白衣不染铅尘,长发只用青簪束起,容貌清丽仿若九重天仙入世,又似白月为人。
荆牧芜!
他不是闭关了吗?!
不对!
他突然想起来更严重的事。
楼上的是秦裴漪!
秦裴漪本来就是被抹去记忆强行融合的,半身傀儡刚出来时极容易失控,还是蝣粟按着秦裴漪在血池中泡了五年多又洗了好几遍记忆才勉强能用。
现在对上,万一秦裴漪的记忆恢复断开蝣粟链接,蝣粟恐怕要杀了他。
事不宜迟,骤为立马跑上楼。
。
荆牧芜赶路赶的极快,要不是烛炎还在后边得照顾岳父,荆牧芜怕是先大部队一天到了。
到了地方,荆牧芜做先行,烛炎等人在后边,其他所有弟子守在城外,一旦有风吹草低即刻杀进去。
血城已经是一片死地,满地鬼物,感受到入侵者的气息扑过来,被荆牧芜一剑封喉。
不知为何,鬼物攻击的并不频繁,甚至好像在故意诱敌深入一样。
不对,不对,荆牧芜心中警铃大做,但想知道秦裴漪消息的心更强烈,撑着他杀进城中。
他突然听见城中央的高塔上传来一声急呼。
“尊上!”
。
骤为踹开门。
秦裴漪瞬间回头警觉的看着他。
“我让你进来了吗?”秦裴漪皱眉,看向露弱茹的方向。
还在睡,那就好。
骤为不理会秦裴漪,自顾自的走到窗口前朝下看。
骤为这一系列动作完全跟平时虽然厌恶却始终不敢反驳的行事相反,秦裴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着骤为朝下看,下意识的跟着朝下看。
闯进血城的那人行动的非常快,不过一会就杀穿半城。
秦裴漪的视线落下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
好像,有点熟悉?
秦裴漪刚想仔细看就突然被骤为挡住。
“让开。”秦裴漪心情莫名不好,眼神不善的看着骤为。
骤为一看到秦裴漪的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
之前蝣粟下线前还特意叮嘱过,要是仙门人来了就把他叫过来。
骤为瞬间抓住秦裴漪的肩膀。
秦裴漪眼中不满快溢出来了,刚想抬手给骤为一刀就听见骤为的声音。
“尊上!”
这一声完全没有平时不情不愿的样子,很是真挚。
秦裴漪突然愣住,眼神瞬间空洞下去。
红色从瞳孔底反上来。
。
荆牧芜听见声音的瞬间朝上看却只看到转身离开的发尾。
。
蝣粟皮笑肉不笑的撇了眼骤为捏着他肩膀的手,骤为迅速缩回手。
“你这几天倒是逍遥自在。”蝣粟唇角勾起,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骤为低头恭敬行礼。
“走吧,时间到了,我也该登场了。”蝣粟眼睛弯起来,转身朝楼下走,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视线扫过了之前秦裴漪藏起露弱茹的地方。
这场戏蝣粟是主角,骤为一个后勤做不了什么。
骤为落在蝣粟后边,将下楼时看到了躲在柜子后边的露弱茹。
小孩一脸惊恐的看着蝣粟的背影。
她不知道为什么爹爹的气场突然变的那么可怕,她好害怕。
看着骤为过来,小孩也忘了不久前还跟他绝交的事,只哭着想朝他怀里钻。
“别哭。”骤为警告她。
要是把蝣粟哭烦了就是性命难保。
露弱茹害怕的咬着自己的手,眼泪哗啦啦的掉,硬是没哭出一声来。
“哥哥……我害怕……”露弱茹的声音都在抖。
骤为心头一跳。
“骤为。”蝣粟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情况紧急,骤为只能一狠心以手做刀劈晕露弱茹,把她塞到柜子里关好,起身跟上蝣粟。
蝣粟扫了他一眼。
骤为不动声色的挡在藏着露弱茹的柜子方向。
“你倒是心善。”蝣粟嘲讽道。
“……稚子无辜。”骤为就知道,他瞒不住蝣粟。
“呵。”蝣粟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讽刺,转头朝楼下走。
骤为说完也自嘲的笑起来。
他一个手上沾满血的鬼物,什么时候也讲究起慈悲来了。
。
荆牧芜杀穿整个血城,站到高塔门前。
手还没碰上把手,门便豁然打开,荆牧芜顿知有诈,横剑胸前。
“哒——哒——哒——”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踱下来,一声一声像踩在人心上,带着寒意和威压。
先是艳红的衣角落到视线中,然后逐渐上移,背影熟悉却诡异。
男人背对着他下到最后一阶。
“好久不见啊,”男人开口,声音熟悉而陌生,带着看到猎物的兴奋。
男人缓缓转过身,黑发发尾是鲜艳的血色,血红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荆峰主。”
那张脸,分明就是秦裴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