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突然大涨,蝣粟起身刚想离开,却脚下一滑,没进忘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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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秦裴漪捂着头坐起来。
一晚上噩梦连连,吵的他头疼。
“裴漪?”外边是元止戈的敲门声。
“稍等。”秦裴漪忍着头疼穿好衣服洗漱,打开门。
晨曦照在他身上,为一身白衣披上红色。
“我——”
没等声音落下,喉咙里涌上血腥味。
“咳——”
“秦哥!”
秦裴漪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元止戈慌张的脸和自己白衣上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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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忘川波动。
红衣人湿漉漉的爬上来,眼神里无边怨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荆牧芜一直奔忙了。
想没有牺牲就杀了他,想的美。
既然如此,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为了度化怨念,受苦受难了千万年,却只得到世人抛弃他的结局。
凭什么?
想度化恶鬼,总得付出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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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先师来了。”
雀霖铃走进来,“裴漪呢?”
烛炎闪开露出躺在床上的人。
雀霖铃摸摸秦裴漪的手,掐指卜算。
许久,雀霖铃放下手。
“裴漪他这是?”
“长生锁。”
雀霖铃正色道,“这是规则产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绕动起来,所幸没伤到内脏。”
“这……”众人面面相觑。
仙门对于规则力量的唯一认知全部来自于蝣粟。
而秦裴漪只是一个凡人。
事已至此,也无计可施,只能等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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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牧芜这一趟鬼界之行实在难看。
不仅没得到任何关于蝣粟的消息,反而让一个好好的年轻人为了他牺牲了。
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荆牧芜收拾东西,离开鬼界。
收拾东西时,当时送给秦少游的剑摆在桌子上。
荆牧芜看着这把剑,突然想起来。
他甚至没问过秦少游的老家和坟在哪里。
连祭拜都无处。
荆牧芜拿去剑,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一丝微弱的鬼力。
他想起昨天早上,他还看到秦少游拿着剑,偷偷跑到后院,他悄悄跟过去,看到秦少游笨拙的舞动剑,好几次险些削到自己。
秦少游消散前未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荆牧芜将剑收起,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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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好疼。
秦少游这个身份虽然是虚构的,但该有的感觉还是有。
灵体被摧毁的痛苦如实的反应在本体的精神上。
虽然这种痛苦他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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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羿月峰就听说了秦裴漪的事。
真是天意弄人,他寻寻觅觅多年的规则之力竟然就在身边的人身上。
烛炎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带着秦裴漪等候在大堂里。
秦裴漪看到荆牧芜回来,乖乖伸手让他把脉。
“暂时没有什么隐患,能调动力量吗?”
“不知道,我不会。”秦裴漪说。
“先呆在羿月峰吧,万一出现情况又能及时救治。”
“那我的器人……”秦裴漪刚想说话就被荆牧芜冷冷一撇。
“熬了不少夜是吧?”荆牧芜摸脉的力气突然变大,按的秦裴漪手腕疼。
“没没没,只是……稍微……而已啦……”秦裴漪心虚的说。
荆牧芜按的更用劲了,按的秦裴漪呲牙咧嘴的疼,“稍微?”
“疼疼疼!好几个晚上好几个晚上!我错了我错了啦!轻点!疼!”秦裴漪嗷的一声。
荆牧芜终于拿开手,秦裴漪揉着手腕吸气。
“收拾出偏殿,”荆牧芜吩咐下人,“我亲自监督秦少主的作息。”
“是。”下人笑着走了。
烛炎摸摸胡子,他三令五申幺儿好好休息结果还是经常看到他偷摸工作,一说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还是偷着干,现在有了荆牧芜监督,秦裴漪也很听荆峰主的话,他可以放心了。
就是,怎么总感觉两人之间怪怪的?
被偷家的烛炎现在还在乐呵呵的以为单纯两人玩的好,完全没有之后知道来龙去脉后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尖酸刻薄恶婆婆的样。
秦裴漪就这样在荆牧芜的峰主偏殿住下来,离荆牧芜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
为了防止秦裴漪太无聊拆别人家,烛炎送过来几个装备好的器人。
荆牧芜忙完工作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秦裴漪爬上器人头顶,手里拿着改装工具,身上还带着装东西的腰包。
“牧芜!”秦裴漪嘴里咬着散落的发尾,眼尖的看到荆牧芜召手,“看!我设计的器人!帅不帅!”
秦裴漪收拾东西跳下来,拍拍器人的腿。
器人眼睛冒出蓝光,行动起来,手弯做舟垂下来,秦裴漪拉着荆牧芜坐到器人手中,器人举起手,将两人托到头顶。
仙人御剑,早以习惯凌空的感觉,秦裴漪是凡人,只坐过他人的剑,这还是第一次用自己的造物带自己凌空。
“防御性的,初次实验中可以和中级修士打个平手,后期升级一下可以防御更高级别的仙人。”秦裴漪骄傲的说。
“不愧是万造。”荆牧芜说。
看着秦裴漪的脸,荆牧芜莫名想到秦少游。
“话说,我在鬼界遇到了个和你长的很像的少年。”
“嗯?”秦裴漪扭头。
“也跟你一样姓秦,叫秦少游,是个……很好的孩子。”
“……”秦裴漪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孩子?秦少游?”秦裴漪的脸色很怪异。
“怎么?你认识?”
“何止,我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那你……”
“少游是我的小名。”
“?!”
荆牧芜浑身一冷。
“你……碰到的,是谁?”秦裴漪正色道。
和秦裴漪七八分相似的脸,名字还是秦裴漪的小名。
他碰到的到底是谁?
“秦少游”这个人,到底是谁?
荆牧芜浑身都麻了。
莫名退去消失的蝣粟信徒,被拖进血池却出现在神像后边的少年,一踏进忘川范围就突然减轻的业火和铁链……
他早该想到的。
种种迹象,在“秦少游”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的真相已经隔雾可寻。
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可以同时和蝣粟庙与后土忘川产生联系,同时还会伪装他人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恶鬼。
“牧芜?”秦裴漪看着荆牧芜突然僵硬的脸色叫了他一声,“你没事吧?”
荆牧芜反应过来,“没事,只是……算了没什么,别担心,那个少年没对我怎么样。”
“那就好,话说少游这个小名除了我母亲,现在也只有师父,你我三人知道了,乍一听有点惊讶。”
“因为我小时候经常梦游,母亲就给我取了这个小名,每次我一梦游,母亲看到了就会喊我小名叫醒我。”
“……少游?”荆牧芜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秦裴漪回应。
“后来,来到仙门,师父为我求了符箓后就不再梦游了,没了人叫,这个小名也慢慢沉没了,如今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借去用了,怪不得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那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秦裴漪看着荆牧芜的眼睛,“我刚才不是应了吗?”
“少游。”
“嗯。”
“少游。”
“在。”
“少……”还没等荆牧芜说出来,秦裴漪伸手捂住荆牧芜的嘴,耳朵肉眼可见的红。
“别叫了。”秦裴漪扭过头不敢看荆牧芜。
被心上人用小名一遍遍的叫,有种被喊爱称的羞耻感。
“那好我不喊了,”荆牧芜笑着拿下秦裴漪的手,“年轻人脸皮薄。”
秦裴漪抿嘴,指使器人把两人放下,跳下器人手掌,“我的工图还没画完我先走了。”
荆牧芜走在原地,笑着看秦裴漪同手同脚还绊了自己一脚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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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秦裴漪脸上的热度降了不少,被调戏到半宕机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荆牧芜说,那个少年……是个很好的孩子。
秦裴漪心里酸溜溜的,“秦少游”好,他就不好了吗?怎么没听过荆牧芜这样夸他?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借了他的脸和名字,荆牧芜就这样夸,让秦裴漪心里蛮不是滋味。
说是夸别人吧,那人借了他的脸和名字,说是夸他吧,是对着借了他的脸和名字的别人。
工图摆在桌子上,秦裴漪却一笔也画不下去。
心里翻江倒海的不知道什么该是什么感觉。
突然想到之前在头上看到的几根灰白头发,更焦虑了。
他年纪已经大了,荆牧芜又看到了比自己年轻且跟自己相似的人,一回来还当着他的面夸人家,怕不是移情别恋了。
之前他还可以觉得自己虽然年纪大了但脸依然能打,别人说他老还可以反驳一句老了依旧风姿卓越,可如今荆牧芜看到了自己这张脸年轻的样子,他可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可以在容貌上力压年轻的自己。
毕竟在怎么说,他也年纪大,哪怕保养的再好,最终也比不过巅峰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