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渐渐发现后土庙没有什么用,掀起过一股拆后土庙的流行,好点的会任由其荒废,但大部分都是为了给其他神腾地方拆了,有些偏激的,甚至会组织人破坏后土像,在庙里大肆破坏,他们称其为赶迎,赶走没用的久神,以向接过来的新神表示忠心。
一开始,这种对后土大不敬的赶迎只是小部分,直到后来看没有任何报应后大规模流行起来。
反正后土都彻底没了,他们怎么对她都没事。
因此,仙人认为后土彻底祭天,性子再好的神,面对这种大不敬的,都会愤怒,后土却无任何反应,他们也检测不到一丝相关波动,只能表面后土是真的彻底的祭天,再无任何存在的痕迹。
祀堂很大,布置严密,十王像平均排在两边,祭桌摆了一圈,分两层,高一层摆着宗族祖宗牌位,低一层才是祭祀的桌子。
十王排过去,是一左一右被人为破坏的后土护卫像。
据说后土当年分裂神魂,一个善身,一个恶身,到当时多苦多难的人间历练,历练结束后,两身合并,后土看到人间疾苦,流下眼泪成为忘川,做了忘川摆渡人,超度苦难,后来苦难越来越多,忘川难渡,正和众神祭天,成为轮回六道。
这一左一右两人大概就模仿传说中的善恶两身。
因为时间太久,像上的颜料已经掉干净了。
一个抱着一个骷髅头,一个持一把镰刀,做防卫状。
两身的头没了,切口崎岖,应该是被砍了下来。
居中的就是后土,被破坏的比两身更严重。
神像的胸口被打碎了一半,上半身断裂倒在后边,只剩下一个看不出原样的底座。
后土面前的祭桌也被推翻,香炉倒在地上,一地香灰。
看来那人不是一般的讨厌宗族信奉的神,甚至是怨恨了。
荆牧芜看到供桌旁边有一个小门,是当时留出来进去修缮神像的,荆牧芜过去绕道神像后边。
先看到的是抱骷髅的神像的头,石制的,落在地上碎的七零八散看不出形状。
后土的半边身子也是,碎成渣子,近距离看形状,善身的像远远的一箭大力爆了头,后土像用沉重粗链抡过去砸碎的。
跨过一堆碎石,看到了持镰刀的头。
意外的没其他两个那么碎,半边脸还算完好。
只是。
这张脸……
“咔哒。”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荆牧芜瞬间警觉,向外边绕过去,同时召出剑。
在看到门口那一闪而过的红衣,背影熟悉的让荆牧芜心里一震。
那个背影好像秦裴漪。
可是这个时候,秦裴漪应该呆在巧工阁的冶炼室内,怎么可能在这里?
红色身影消失快的像幻觉一样,荆牧芜想冲出去,却发现他进来时的小门或许是没注意,卡死了出不去,情急之下,荆牧芜只能翻栏杆冲向外边。
就在荆牧芜离开的瞬间,躺在地上还算完好的那半边神像脸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脸是石制的,没有任何颜色,那只眼睛却是鲜红色的,像新剜下来的血肉。
红色瞳孔僵硬的转动两下,凝起看向荆牧芜离开的地方。
眼睛眯起来,充斥恶性笑意的看着荆牧芜离开的方向。
那张脸,依稀看得出来,有六七分相似于秦裴漪。
。
荆牧芜出去却没看到人,还是那片荒无人烟的样子,他刚才看到的像是个幻觉一样。
或许是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产生幻觉了,荆牧芜想。
“喵。”一声突兀的尖利猫叫突然出现,让人下意识的一哆嗦。
黑猫站在枯树顶,绿色的眼睛死盯着荆牧芜,眼中全是被入侵领地的警惕。
黑猫压下身子,盯着荆牧芜,喉咙里呜呜的警告声。
刚才那声脚步声是猫啊,荆牧芜彻底放下心。
他就说吗,秦裴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他……
荆牧芜把乱跑的思绪拉回来,转身回到庙里。
在荆牧芜转身的一瞬间,黑猫的身体骤然扭曲,无数黑色枝条从中蔓延出来,五官被揉动的生面团一样,拉长变形,最终形成无数个细小的五官,遍布诡异的身体全身。
黑猫像融化的烛液一样,顺着树滴下去,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荆牧芜回到神像后边,终于看清了镰刀身的脸。
很常见的恶鬼脸,没了颜料的衬托,显得有些滑稽,裂开了一道贯穿整个头的裂缝,看样子不用多久就会自己裂开。
那人的脚步痕迹到此为止,荆牧芜探查完了天也黑了,回到旅店休息。
。
荆牧芜离开后,黑猫融化的那棵枯树沉默了很久,突然像人一样呼吸起来。
枝条软软的垂下来,树皮渐渐染上红色,变成肉树。
树皮的裂缝中,一只只眼睛睁开。
蝣粟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
万千化形中,千面人树是蝣粟最习惯也最常用的形态,能尽可能的放出来最多的人面,至少没那么疼和吵。
良久,人面树变成人形,红色玄铃,赤红的眼睛,头发用金链扎起马尾。
蝣粟慢慢的进了庙,到了神像背后。
后土的残像矗立着,偶尔一阵风吹来,风化的细小石子落地的细微声音。
黑色的天慢慢压下来,外人看来寂静到毛骨悚然的府邸里,在蝣粟眼中,当年那场血腥恐怖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一遍遍重演。
“吵死了。”蝣粟懒懒抬眼说,抬手随便一挥。
景象定格,然后,灰飞烟灭。
蝣粟移眼看向后土残像。
后土残像无声的于他对视。
总是这样。
后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对于自己的遗腹。
蝣粟突然张开手,一柄镰刀浮现。
反手握紧刀柄,向残像劈去。
碎石四散,后土最后的神像,终于彻底没了。
尘灰飞扬,蝣粟站在其中,有碎石砸到脸上造成的细小的伤口瞬间恢复。
血红眼睛看着,却没有一丝对母亲该有的情感,一片冷漠,甚至还带了浓重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