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和我未婚夫,我家三殿下顶天立地,是有口皆碑的大英雄,你这样的暂时还不配同他交手。”
这下子,脸色难看的变成孟世子了。
他“你”字呵斥刚要出口,在沈凌云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压迫下不情不愿地咽了回去,思忖片刻又不甘心地偏开脑袋,无声忿忿了句什么。
岁檀置若罔闻,继续笑眯眯道:
“大梁武将人才辈出,又不是只有三殿下一位,我家三殿下不适合,还有其他人可以呢。”
说罢,她转头,对着人群里某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道:
“您是新科武状元冯卫吧,劳烦您来和孟世子比划两下了。”
毫无防备成为焦点的冯状元顿时面露难色,一边偷瞄三殿下的态度,一边磕磕巴巴地想要推脱道:
“那个,我……”
“冯状元可是我春猎的手下败将,秦二小姐确定要他来吗。”
武状元风吹日晒下黝黑的老脸霍地一红,坚实有力的手脚无措地在身侧捏紧。
他想说不是那样的,他只是不知为何会运气那么不好,平白无故地在猎场上遗失掉所有战利品而已。
然而也如那日一样,流言碎语四起,嘲笑和鄙夷环绕,他仿佛大庭广众之下赤裸于人前一般,嘴笨地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胜败乃兵家常事。”
清脆女声响起,淹没所有不敢示众的窃窃私语。岁檀眨着眼睛,如稚童般天真无邪道:
“大梁武将战沙场,卫家国,必然不会因这一点挫折就止步不前,我相信冯状元这次一定可以的。”
“好!”
秦二小姐言之凿凿,武状元也被说出澎湃激情,不禁豪气应道。
话至此,比拼无可避免。
周围挤满看热闹的权贵,绥阳大长公主闻讯赶来。
在她饶有兴致的见证下,二人站至起点,说服众人认可以猎场规则决胜负的孟世子成竹在胸,武状元却不知回忆起什么,莫名心事重重。
沈凌云也禁不住面露虞色,满场有的没的心思中,唯有岁檀面色不变,神情自若。
“无妨。”
她甚至还有闲暇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趁着无人注意时偷偷拽住他的手,轻轻摊开他的掌心。
满是顾虑的沈凌云一愣,下一刻,柔若无骨的玉手钻进掌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指腹细细摩挲着他掌心的凸起——
那里因为常年的纵马握剑留下了厚厚一层青茧。
“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高台上传来代表开始的震天锣鸣,伴着喧嚣,她狡黠地眨眨眼,抵在掌心的手指顷刻间金光闪耀。
这场号称“小春猎”的新谷宴上,意料之内又意料之外的,颗粒无收的变成了孟世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从最初的趾高气昂到慌神,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越来越勇的武状元,势如破竹地穿行在林间,肆意抒发着身为武将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世子频频压上一头的怨气。
“怎么会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孟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颤个不停。手握十只大雁的武状元则豪情地接受着众人的恭贺,爽朗笑声不断。
“如何?”
温热凑到耳畔,打断他的恍然出神。上翘的尾音在耳边响起,如兰呵气打在肌肤上,很是洋洋得意:
“有没有很扬眉吐气?”
沈凌云微怔。
扬眉吐气地又何止是武状元。
十五岁时初识规则的痛苦还历历在目,没有人理解他的迷茫,他也无法将自己的绝望宣之于口。
山河辽阔、天地浩荡,可他遍寻不到同行者,只能将那些失落压至心底,惶惶不可终日地孑然前行着。
然而若干年后,一只不肯服输的纤纤玉手就这么伸进记忆里,将那个投机取巧的世家公子哥悍然揪出,并且狠狠胖揍了一顿。
他禁不住转头去望她,后者恰也回视,俏皮地轻轻吐吐舌头。
沈凌云内心顿时地动山摇。
“当真是有趣得很。”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响起,沈凌云心中一悚,瞬间收敛心思,循声望过去。
一身矜贵华服的大皇子缓缓步入,也不知围观了多久,似笑非笑地望着岁檀,边语焉不详地感叹着:
“孤这准三弟妹可真是好手段。”
沈凌云一下子绷直脊背,仿佛被挑衅的狼王一般霎时戒备。
“大殿下说笑了。”
案下,岁檀轻轻攥住他的手指,边笑吟吟地回道,“绥阳大长公主在上,现场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冯状元赢得实至名归。”
“还是说——”
说着,她刻意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您不相信陛·下·钦·点的冯状元能赢过孟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