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姻缘殿内。
一株千年合欢树正簌簌落着绒花,树下一袭绛红仙袍的月老攥着几根纠缠不清的红线,雪白的长眉几乎要拧成结。他指尖的金剪刀起起落落,却始终不忍心剪断那几根诡异地自发缠绕在一起的红线。
“怪哉...”老神仙的嘟囔,惊飞了枝头的青鸟: “这姜氏女妖与宋家女子的命格,怎会...”
“柴老头!”
炸雷般的嗓门吓得月老手一抖,红线簌簌滑落在地。但见殿门处立着个赤发张扬的魁梧神君,腰间悬着的火葫芦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重黎!”月老气得银须倒竖: “你这莽夫,进殿不知通传,是要吓死老朽不成?”
“本君都在殿中转了三圈,唤了你七八声!”他鎏金般的眸子一转,突然俯身凑近: “莫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了?”
他烦躁地摆摆手:“去去去,老朽没空与你斗嘴。”
祝融大剌剌地晃进来,眸子在触及地上红线时倏地一亮:“哟,老媒神又在折腾这些儿女情长的玩意儿?”
说完已弯腰拾起那对泛着诡异红光的丝线,指尖触及的刹那,缠绕的红线突然迸出刺目金芒。
“呀——”火神故作道: “这红线烫手得紧!”
月老白了他一眼,夺回红线,苍老的手掌微微发抖着。但见那两根本该各牵姻缘的红绳,此刻竟像有了生命般,在他掌心扭动着交织成并蒂莲的纹样。
“怎么愁眉苦脸的。”祝融凑近细看,突然‘咦’了一声: “这是哪对痴男怨女的红线,缠得这般难解难分?”
月老叹息一声:“人妖相恋,哎,又是一段孽缘啊...”
祝融不以为意: “管她是谁,既已姻缘相结,便是天命。”
“说得轻松!”月老颤抖的手指从纠缠的红线上抬起,合欢花的影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暗纹: “阴阳相合,方为天道人伦,这女子与女子......”
“人间痴男怨女这么多,你如何管得过来。等等,你说这是...两个...”祝融忽然一顿,鎏金般的眸子瞪大结结巴巴地比划着: “两个女子?”
空气突然凝固,一片合欢花慢悠悠地飘落在两人之间。
月老长叹一声。
祝融皱眉,压低声音:“那可有破解之法? ”
“除非人死道消,否则永世难解。”
祝融不信邪,伸手一抓:“能用剪子直接剪开吗?”
月老摇头,眼中映出红线上流转的命纹:“可以,但这二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若强行斩断,必遭反噬。”
阎君那老儿最重阴阳秩序,若见他生死簿上的名字被红线牵连,定然在天帝面前参自己一本。
“昨日分明还未......”月老突然噤声,浑浊的眼中浓浓的不解。
祝融忽然道:“那你直接打开溯光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瞧我糊涂的,竟忘了它。”月老旋即指尖凝起金光,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霎时间,昨夜的场景如水墨般在二人面前晕开——
槐树影里,两个醉醺醺的老神仙正歪倒在石桌旁。祝融举着喝空的酒坛往嘴里倒最后一滴,而月老抱着酒坛,雪白胡须上还沾着酒渍。
"再...再来一坛......"祝融踉跄着起身,突然一个趔趄扑向姻缘树。他醉眼朦胧地指着枝头两根若即若离的红线:“老头...你看,这对儿也...好像快要缠上了……”
月老咯咯笑着,袖子胡乱一挥。金光闪过,那两根红线竟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交织成同心结的形状。
“凡间...嗝...姻缘...”老神仙醉醺醺地拍着树干: “都在老朽...这棵树上咯......”
溯光镜的景象戛然而止。
姻缘殿内死一般寂静,祝融的喉结上下滚动,月老的脸色比他的胡子还白。
“所以......”火神干巴巴地开口: “是咱俩昨天......"
“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