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点烟。”
年依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他气管不好肯定是不能碰烟酒,那就是给年成柏点烟,只是她不太明白原因。
不止她不明白,在场的没人明白,年时川用眼神朝年成柏那边示意一下,年依尽管疑惑,还是听话地绕到桌子另一侧。
照理说晚辈给长辈侍奉烟茶都是惯事,只不过年依的身份特殊,她一个外姓人分走年家一杯羹,年成柏这些年对她都颇有成见,他从未正式承认过她的身份,让外人看来那个身份就是年时川当年硬给她的,甚至年成柏身边的人,公开场合都只称呼年依为小姐,从来不是年小姐,好听点是为了和年家另一位年俏小姐分开,实则是年成柏还没点头。
总不能大张旗鼓地领她来,只为了和年成柏缓和关系吧,越是分心手上越是不利索,连礼物的事儿都忘到脑袋后面。
年成柏习惯抽旱烟,又不惯用烟锅吃,而是不嫌麻烦地用一种纯木浆纸卷来吃,细细的烟丝卷到一条薄薄的白纸上,一头拧紧,“吧嗒”抽上一口,再乏的身子也缓了。
纸揉碎了一张,烟丝也费了不少,年依试了几次都卷不成,倒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只是被她那纤葱细指一次又一次蹂躏得不成样子,所有人等待揭晓答案一般的耐心也到了极限。
“小废物。”年时川招招手,亲昵唤她:“拿着东西,过来。”
年依连忙捧着盛烟丝的盒子和纸,一股脑地交给他。
年时川从不抽这种烟,但一系程序操作起来行云流水,三根指头捏着薄薄的纸,烟丝铺在上头,三两下掸平整了,捋着一头快速卷起,最后中指沾了茶水,抹在收口处,那匀长的手指不知怎就那样灵巧,没一会儿功夫,他亲自卷成的烟就到了年依手上。
“几岁了,这点事还做不好,二叔的小孙子都比你强。”
年依低眉顺眼地听,说不出的乖顺。
年成柏则看得血压往上顶,太阳穴“突突”直蹦,到了他这个岁数,每一天都不是白活的,底下小的们动得都是什么心思,不用费什么周折心里便有了猜测。
“火柴会用吗?”年时川问。
年依点了点头,绕过桌去,将那支烟毕恭毕敬地双手奉给年成柏。
这个面子年成柏是要给的,接过在嘴里“咂”了一口,夹着烟的手指骨节粗大,皮肤呈现年老的灰败沧桑,那手在空气中朝着年依点了点,这才哑着嗓子,听似没有所指地说:“都别忙活了。”
这在年成柏那,已经算给人脸面的好话了,年依没敢直接回去坐,而是越过半张桌子,看向年时川,只见他视线掠过祠堂里那些牌位,眯了眯眼,才同她的眼睛对上,说:“依依,叫二叔。”
起初没人反应过来,只有年依微微一怔,但也没有犹豫太久,沉声叫了一句“二叔”。
随后年俏听出不对,吃了老大一惊,惊到反应过度,站起来时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小叔,你疯了吗?你这是乱、乱……传出去我们家还怎么做人!”
终究是女孩子,同学朋友之间说脏字都是寻常,长辈面前那样的词说不出口。
年依原来都是跟着年俏一个辈分叫人,这会儿改口,还能是什么意思。
“俏俏,坐下。”年成柏面上相当沉得住气,却也只有自己知道,胸口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儿或是痰,总之憋的够呛。
主家谈事闹成这副局面,佣人都自觉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离开院子。
年时川往年依身上掠过,她衣服料子轻薄,穿堂风一扫而过,全都贴在她的骨骼上,显得单薄可怜,他是见不得她一丁点可怜,最后玩味地盯在年成柏脸上,话却是对着年依说:“二叔都说了,你也别站着了,累不累。”
年依听了,这才退回到他身边去。
他总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年成柏心里也不得不认可,他经商天分很高,即便他的兄长年时景还在,也很难把万年做成今天的局面。正想着,年时川把提前拟好的协议拿出来,说:“签过字的,您点头,即刻生效。”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内容,没有一点玄虚,年依心惊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