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镶着红宝石的银色糖罐被打开,糖罐的盖子被撂在了桌上。
那只精灵装模作样地小口抿着不甜的红茶,其实一口没喝,两颗水珠子似的眼睛,视线全黏在叶斐的手指上。
想法几乎全写在眼睛里。
叶斐觉得弥尔的馋糖的样子有点意思,他挑挑拣拣,在糖罐里捡了颗最小最小的糖球,递了过去。
“只能吃一颗。”他嘱咐道。
糖罐里放着的是奶糖,一颗颗乳白色的糖球上还裹了一层薄薄的奶酥粒,防止沾连的同时还能增加风味。
弥尔轻轻接过,捧在手里端详一会,才塞进嘴里,重复着咀嚼的动作,弥尔抬眼对着眼前的男爵小声说道:“它好小。”
叶斐抬着眼皮看了一眼,抿了两下唇,欲言又止。
弥尔腮帮子多动了两下,糖就化完顺着喉咙咽下去了,嘴里的甜味越来越淡,他忍不住咂了一下嘴。
“吃糖太多,对牙齿不好。”
叶斐觉得糖这种东西吃着玩就行了,他伸手将桌上的糖罐盖子重新盖上,抬头再去瞧弥尔的那一瞬,手背青筋崩着,差点没控制住,把掌心里的糖罐捏变形。
眼前的弥尔正低垂着脑袋,毫不犹豫地舔手指和手心里沾着的细碎奶酥粒,长翘的睫毛,高挺的鼻尖下,粉色的唇瓣微微张着,里面是白贝般的牙齿,舌头红润。
若无旁人的动作,让叶斐的头皮发麻,即使扭头,迅速移开视线,但那像夏日热风拂过,紧密又浮躁的感觉,还是如影相随。
叶斐略感烦躁地闭上了眼皮。
“给你。”
一整罐糖被叶斐有些粗略地塞进弥尔的怀里。
精灵愣愣地搂住糖罐,用蓝灰色的眼珠子看向男爵。
“一天只能吃五颗。”叶斐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燥意,他实在不是故意盯着弥尔那半截被舔得水亮的手指。
弥尔听到这罐糖属于自己,眼睛睁得大了点,缓缓点头,可声音依旧闷闷的,“哦。”
叶斐简直无法忍受弥尔的手指和自己胸腔里干燥乱飞的情绪,他坐在弥尔身旁的椅子上,从怀里拿出手帕,拉过弥尔的右上,那手的食指还沾着一粒没舔吃完的奶酥。
“不好,夫人,你一点也不优雅。”
当叶斐向他伸手时,弥尔下意识将糖罐抱得更紧,脊背莫名僵直,直到男爵牵过他的另一只手。
柔软的手帕擦着手指,直至那瘦削修长的手指上没有一点水光感,叶斐又打量了一会那浅粉色的指甲盖,才松了手。
弥尔也畏畏缩缩的将手缩了回去,躲闪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情愿。
叶斐把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烦意乱来得莫名其妙,他思索着,把这种心情归结为,半枚铜币没赚所以心情不美妙。
“夫人拿了别人的礼物,应该开心些。”叶斐擅自又拎开了弥尔怀里的糖盒,从里面挑了一颗最大最大的糖球,塞进自己嘴里。
“我很开心。”弥尔的语气依旧是没有情绪的起伏,冷津津的。
精灵闻到了糖罐里的奶糖香味,学着叶斐的样子,从里面挑了一颗大糖吃进嘴里,表情沉醉。
“是吗?”叶斐声音带着几分嘲弄。
弥尔看着男爵,因为糖球,说话含糊不清,点头的力道却十分肯定,“是。”
“你要回家吗?”下午叶斐要去甜品店勘察,为了保证安全,率先得把这位麻烦的夫人送回去。
弥尔摇摇头,语气认真道:“还没有到三点。”
叶斐觉得贝伦斯伯爵对自己的夫人也太过放心,但另一方面,弥尔既不受欢迎又木讷到呆笨的人,是可以去相信的,或许其中有他们结婚太久,激情退却的原因,不过丽奥娜夫人,那个王城里最有钱的寡妇,来挑选珍珠耳环时,曾偷偷向他骂过贝伦斯伯爵是个邪恶的魔鬼。
叶斐知道是因为贝伦斯和丽奥娜夫人的小儿子,有着不被祝福的关系,虽然这种“风流韵事”在王城的贵族之间,很常见。
弥尔这位正经的夫人都没意见,用不着特意去提醒。
他也知道一点,贝伦斯伯爵似乎有特别的信仰,每个月都会资助给一个秘密的教会一大笔的金币。
“弥尔,我今天有些忙,虽然陪你也是很重要的事,但甜品店那我不能不管。”黑发男爵尝试着解释。
“甜品店。”精灵的眼睛又圆了一点,他已经在吃今天的第四颗奶糖了。
“你想去?”
“是。”
叶斐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了,白天的王城应该不会突然出现讨厌的绿眼乌鸦。
午后秋天的太阳的光辉令万物目眩神迷,弥尔的斗篷太暖和,叶斐让格斯管家取来了一件更轻薄的银灰色真丝斗篷。
弥尔常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一定程度上很不喜欢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