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快些把水喝了吧,等到午间,我们这里还会施粥,直到朝廷的救济粮发下来。”
听到他的承诺,排队的人喜极而泣,她们离开了家园来到这里,直到现在才算是有救了。
想到路上渴死饿死的亲人,喜悦的百姓们不禁啜泣起来,连哭声都小心翼翼,深怕影响了旁人。
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但他们每个人都努力的活着,可即便如此,人群中,依旧还有人倒去。
长长的队伍都望不到头,江初璟忙着给人打水,根本顾不得数米之外的事。
看着一个个或是苍老,或是眼眶凹陷的人,阮云映纠起帕子,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些人不过蝼蚁,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之难过。
‘扑通’
队伍里又有一人昏了过去,阮云映皱起眉去看,那是一个皮肤极为松弛的妇人,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长期缺水导致的。
“有人昏倒了。”
片刻,她提醒道。
江初璟这时已经没有心情想别的,听到她开口说话,他也没多想,捧着手里的酸梅汤就朝着那人冲过去。
摊位前离了他却没人了。
排队的人转移目光,前面等待的几人开始看向阮云映,眼里写满了对生命的渴望。
阮云映张了张嘴,她身边的如华上前几步。
接过江初璟的活,给他们舀汤水。
很快江初璟便回来了。
阮云映伸头去看,地上已经没有那个躺着的妇人。
少年的脸上挂着汗,他只来得及抬手抹去,就接着动手,不停歇劳碌着。
灾难见人心。
他此时身上散发出的感觉,已经不像那个不知世事的少年,而是一个稳重的大人模样。
阮云映坐在了江府备的摇椅上,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忙碌。
江管家心疼自家少爷,他那边的粥水发完了以后,便过来这边接过江初璟手中的活。
江初璟擦擦头上的汗,想说不用,但他想起自己已经冷落她多时,怕她在这里饿肚子,最后,放下汤勺,蹑手蹑脚过去陪她。
他也不敢离得太近,怕身上有味熏到她,就站在太阳底下和她搭话,“已经过午时了,你饿不饿?我带你回去吃饭?”
阮云映摆摆手,这样的天,一日不用饭,她都不会觉得饿。
不回去?
江初璟纳闷,左顾右盼,最后找了个大叶子给她扇起风来,出来这一趟,可别给她热坏了。
这时,摊子前忽然起了骚动。
江初璟和阮云映一同往那里看去。
是一个无臂的中年男人,江管家低头重复打着水,平常都是他一递过去就有人接住了,现在他都举了一会儿,还没有人接,不解去看。
中年男人晒得黢黑,他平日就寡言不太会说话,渴了这么久,嗓子比咽刀子还疼,嘴张来张去,话却说不出来。
排在后面的人不知道队伍为什么不动了,一时之间,人群有些躁动。
阮云映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再不济,最低等的小厮仆从,也是有手有脚,有衣能穿,有饭可食。
正常应该双肩鼓起的那里,可这黢黑的人,肩膀之处却如刀削,衣袖平平垂着,风一吹,晃得空荡荡的。
她不知,没了双臂,这还叫人吗?又怎么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中活下来。
今日所见,一次次冲刷着她的常识。
她以为,枯槁起皮的老人已经生活在底端,可在他之下,原来还有更低层的身残不全之人。
他们捧着一碗连府里仆从都不屑喝的东西,却如珍宝。
众生百态。
她忽然,第一次知道了这个词的意思。
江初璟在她怔楞时,已经又朝水摊过去,他端起茶碗示意那中年人跟他走,去一边捧着碗喂他。
中年人已经流不出泪的眼睛再次湿润,说不出口的他只能连连点头致谢。
江府管家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手中的活计,摇头感叹:“赤子之心,不外如是。”
阮云映眸光一闪。
赤子......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