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伊跟刚想起来似的走去厨房倒了杯水端来递给他,他道了声谢,跟灌酒似的一口闷了。
许伊说:“还喝么?”
徐屿把水杯放到茶几上:“不用了,我能在沙发上坐坐么?”
许伊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徐屿就到沙发上坐了。许伊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个不合格的主人,一点都不会招待客人。
“你要休息的话,还是去房间里吧。”她因慢待了他而说。
“那谢谢了。”徐屿又起身走到她身前,往两边房间门各看了看,“哪间?”
许伊指了指右边:“那间。”
徐屿就去了右边那间,步履缓缓,像在做一件极稀松平常的事。许伊反倒坐在了沙发上,她默默地想,没关系的吧,雪中送炭嘛,她会有好报的。
不多久,出于某种顾虑,许伊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李燕接到她的电话时有一点惊讶,那是一种令人感到难堪的惊讶。
可许伊只平静地问:“妈,你还记得我们家以前的邻居徐伯伯和夏阿姨他们么?”
李燕:“记得,怎么了?”
“他们家……”许伊有些犹豫不定,“出什么事了么?”
李燕也斟酌起来:“听说他们家不安生,老两口在闹离婚。”
许伊静了静,突然就不想有更多的了解了:“好,我知道了。”
“怎么了吗?怎么突然问起他们家的事了?”
“没什么,就是最近和徐屿哥哥联系上了,但看他状态不好,他又不肯说出了什么事,我就来问问你。”
“哦,是这样……他来找你借钱了吗?”
“……没。”许伊心里一紧。
“那他怎么突然跟你联系上了?”
她明明说的是她和徐屿联系上了。
“可能是家逢变故,想跟以前认识的人聊聊天吧。”许伊临窗站着,浅夏的风透过窗隙吹乱了她及肩的发和早已沉寂的心。
“他现在是有钱人了,人有钱就会变坏,尤其是男人,你可要提防着点儿,要是他跟你提钱,你可千万别搭理。”
可是他说,他破产了啊。
许伊应付了几句,很快就结束了这场让她感到烦躁的谈话。窗外可见绿树青草,斑驳碎影和好些档次不同、价格各异的车,小时候在家楼下看不到这么多的车,小时候也听不懂那么多成见极深的话。
大约两个小时后,徐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茶几上放着没拆包装的牙刷和没剪吊牌的毛巾,心里不由一动,暗骂了自己一声后出了门。
许伊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房门看了看,新牙刷和毛巾都没动,眼睫微垂,又重新回到书桌前看书和写稿了。
过了晚饭时间,徐屿又敲响了房门,这次许伊为他开了门以后给了他一把房门钥匙。
徐屿接过钥匙:“谢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分坐沙发两端,许伊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徐屿:“冷静几天,处理好手尾,然后重新找工作,重新开始。”
许伊点点头,半晌吐出一句:“加油。”
徐屿:“……”
主要许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七年前他还没毕业就找到一份好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挣了很多钱,带着父母搬到高档小区换大房子住了。按理说他起步那么高,应该水涨船高才对,怎么会突然宣告破产了呢?难道真是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财运跑了拦都拦不住?
可他确实没理由特地跑来骗她啊,如果要说骗财骗色……许伊默默掂量了一下。
那他可就找错人了,就算她有财有色,也绝不是那么好骗的!
徐屿正喝着水,在许伊若有所思的灼灼目光中猛呛了一下。
“咳咳…”徐屿顺过气来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听说你现在是一名自由职业者,每天不用通勤,可以居家办公?”
许伊只是点点头:“嗯。”
这天就又聊死了。
徐屿看了看她,昔日的邻家小妹成了玲珑有致的成年女性,可听说变得讷言少语,不似从前活泼开朗了。虽然他不这么觉得,但人长大,就是会变的,又有几人能变成自己渴望成为的样子呢?徐屿自知没有资格说别人,也就把一些话咽了回去。
“你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别管他,更别关心他。
“你的衣服和行李什么时候拿来?”虽然还不能很好地接受徐屿即将和自己合租的事实,但许伊觉得还是应该过问一下。
“以前的东西我都不想要了。”徐屿淡然地说,他手边的购物袋里有他刚出门买来换洗的衣物,用花呗买的。
许伊想了想说:“不会都是名牌吧?”
“嗯。”
“你真舍得。”还不如让她拿去卖了呢,她不嫌麻烦,卖到的钱平分就行,四六也行。
徐屿顿了顿,再次岔开话题:“把这房子的具体信息发给我,我明天去打合同。”
“不用这么麻烦了。”许伊神色平和,“你记得每个月月初按时交房租和分摊水电费就好。”今天刚好是五月一号,全国各地的旅游景点都人满为患,他们两个却闲坐在家。
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惬意。
“……行。”
“那我回房间了。”许伊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对他说,“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
钱,她也可以借一点,只是借不了太多。
“你能不能抬起头来走路?”
“?”
“别老是跟做错了什么似的。”徐屿不大客气地说,“你长得也不差,老低着头干什么?”
许伊怔了怔,欲言又止片刻,转身回了房间。
他管的还挺宽。
算了,不跟他计较,毕竟他也没说错什么,尤其是中间那句。
许伊自认为大度地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