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部分的水流已经随着世界的毁灭丧失了。
即使剩下来的这些残留对于新生的宇宙来说也多得不可思议,但上个宇宙毕竟已经寂灭,这个宇宙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些丝线、那些原来就和水流相容的丝线,随着我伸出的手将它们收敛了起来。
渐渐地,它们被我搓成一个正方体,正方体的外壳由我的丝线编织而成。
模仿着宇宙的诞生,我生涩地编织起【世界】来。
将这些遗物就白白留在宇宙里肯定是不行的,它们需要一个框……或者说一个容器来容纳。
很巧的是,我刚好有这种能力。
它们在毁灭之前将我唤醒,于我这种能够和它们共鸣、为它们提供容身之处的能力是否有关?
是否是它们处于绝境下的自救举动?
我不知道。
毕竟宇宙已经毁灭了,我也能确定这些东西并没有自我意识。
那既然交给我了,我刚好和它们有同处毁灭宇宙的缘分;
免得想要回忆都没有什么好回忆的,我将它们好好地保存了起来。
现在我虽然有了自我意识,但仍旧记不起自己是谁。
刻在我脑海里的,只有一个【简】字。
然而我并不为此焦虑。
只要那些记忆仍然存在于我身体的某处,我迟早会把它们找回来的。
渐渐地我将那个世界编织成形。
很遗憾的是我知道这个宇宙是怎么诞生的,但不知道上个宇宙是怎么诞生的。
因此我只能用这个宇宙的形成方式来承载上个世界的遗物,像是把不相容的两种东西强行摁在一起。
这个过程花费了我很多时间。
我逐渐想起自己的名字,逐渐想起在我意识诞生之前的曾经。
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见到的是【自己】的尸体。
她横陈在那里,像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这一幕同样深深地刻印在我的意识里,即使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能意识到这象征着什么。
然后是无意识地很多很多年。
我跟在简瑾瑜的身后,看着他痛苦、抽疼、解脱。
他痛苦的时候,我也感同身受地一起疼痛起来。
只是他见不到我。
时间或许会带走很多东西,他也渐渐地不再提起我。
虽然在说起亲人的时候,简瑾瑜仍然会在意地停顿,可是人类的寿命毕竟只有百年,他们不可能将自己永远困在一个执念里。
我看着他,从我的死到他的死。
他并没有形成像我一样的亡灵,而是就那么毫无痕迹地死去了。
这个世界上,和他同时死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万,可是我唯独坐在他的床前。
即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也牢牢地记住了他的死。
在意识到他已经死去的时候,那种曾经让我丧失意识的痛苦仍旧缠绕着我。
为什么人类能够这么将自己放过?
为什么我……不能接受这一点?
从过去的记忆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留下了痛苦的泪水。
宇宙毁灭的那一幕,不期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所有的事情应该都随着世界毁灭结束,我不该沉浸在过去的执念里。
可是亡灵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成为赛博骨灰盒。
过去的执念让我直到宇宙毁灭都没能清醒,只是飘浮在空中;
现在我清醒过来,仍旧无法因此而释怀。
即使世界毁灭,我还是不能放过自己。
看着自己手上莫名其妙凝结出来的东西,连我都觉得自己可怜起来。
这可以被称之为“心”吗?
亡灵执念的凝结,赛博骨灰盒的具现化,是否可以被叫做它们的“心”?
我不知道。
我无法放过简怜青。
我想要走出来,想要不被执念所困。
这种执念促使我更改了自己的名字,以简连青在这个新生的宇宙中生存——
即使生命还未在这个宇宙诞生。
我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漂浮,恍惚间觉得现在和之前无意识的时候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那个时候,即使我自己并不清楚,但时间仍在流逝;
而这个宇宙,我连时间是否已经诞生都不知道。
只有和手中的世界共鸣的时候,我才能体会到自己存在的实感。
想起在宇宙毁灭的时候见到的球状光源,我突然很想见那个东西一面。
它是否存在了下来?
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它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找到另一个有意识的“人”、非人类、生物,是什么都好。
因此我的游荡好像突然有了方向,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