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暮钦晋与云既异分了两路,云既异回东宫,暮钦晋陪着巫憬憬回巫家别院。马车上,巫憬憬挨着暮钦晋坐着,头枕着他的肩。暮钦晋取出手帕包着的一团东西,打开来竟是一把瓜子。
看到这把瓜子,原本心里还有点闷闷的巫憬憬忍不住笑了,难为他手这么快,竟然在巫寒惊眼皮子底下顺出来了一把瓜子。想到堂堂太子殿下偷偷摸摸顺了一把瓜子,巫憬憬便觉得好笑,又觉得暮钦晋这么做很有些孩子气。
看到巫憬憬弯了眼睛,暮钦晋跟着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拈起瓜子开始剥,剥好一颗往巫憬憬嘴边送。
巫憬憬没吃,斜眼看他:“你求饶的方式便是这样么,核桃仁、开心果仁、瓜子仁。”
暮钦晋道:“不求饶的时候,也想剥给你吃的。”他这么说时,巫憬憬回忆了下,发现他还真就是这么个人。他的口腹欲不高,手却很勤快,当年她还是云宁殊时,也是他剥得多吃得少,她剥得少吃得多。
云既异将她送给暮钦晋做通房的决定做的匆匆,那时候云宁殊才刚及笄,娇怯怯的小丫头,一团孩气。而那位太子殿下,毡帐里连同奴才在内都没见一个女人,与萨达女子亦无来往,有些女子图他皮相好,有意亲近,他亦是避退三里。
云既异担心妹妹与暮钦晋处的拘束,总是想着法子促进妹妹与暮钦晋亲近。一会儿给云宁殊送一块布让她给暮钦晋裁衣,一会儿又让她学茶艺给暮钦晋泡茶……后来又从南燕带回来了一大包核桃,让她剥给暮钦晋吃。云既异的想法很简单,暮钦晋是太子,云宁殊是民女;暮钦晋是夫君,云宁殊是连妾都算不上的通房,促进两人关系的方式自然是她好好伺候他。想来除了云既异,其他人也都是这般理所当然的认为的。
可巫憬憬素来是娇生惯养的,不是不愿意给暮钦晋剥,但她剥核桃不仅剥得慢,剥出来的核桃仁比瓜子仁还稀碎。
暮钦晋平时都是如拙和若讷伺候他,现在他纳了云宁殊,毡帐里多了个时时都打算伺候他的小姑娘,着实有些不习惯。没法将人赶出去,暮钦晋只能找了本书低头看着,尽量忽视云宁殊的存在。不一会儿,身边的小丫头有了些动静,仿佛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暮钦晋偏头才发现云宁殊在剥核桃,核桃被她剥得稀碎,葱白的手指头刺出两滴血珠子。
暮钦晋有些好笑,指了指不远处的脸盆,笑叹道:“去洗洗。”
小姑娘气呼呼地放下核桃去洗手了。暮钦晋笑叹着摇摇头,放下书本,拣了只核桃对着光细看,理清了核桃的结构纹理后开始慢慢剥,不一会儿就剥出一只完完整整的核桃仁。
当云宁殊洗完手回来后,看到暮钦晋手里完完整整的核桃仁,眼睛都瞪圆了。
暮钦晋心中的尴尬和拘束消解了一些,怜惜慢慢浮起——明明是个半大孩子,看到一颗完整的核桃都能把眼睛瞪得比小鸟还圆,想来让她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居一室,那陌生男子还是一个上位者,只怕她的拘束和不安远比他还甚。
如是想着,暮钦晋将核桃仁放进她手心,笑道:“吃吧。”他将书放回箱子里,索性专心给她剥起核桃来。
若是云宁殊自己掌控自己的身体,她一定会拒绝,并告知暮钦晋他是夫主,该由她剥给他吃。但当云宁殊和暮钦晋私下相处时,云宁殊都很少掌控身体,此刻皮下是巫憬憬,巫憬憬很自然地将核桃仁送入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坐到暮钦晋身边,带着一丢丢耐心等着他剥好下一只。
下午的阳光通过毡帐的小窗子打进来,打在放着核桃的瓷盘上,瓷盘上的核桃越来越少,全都进了小姑娘的肚子里。
巫憬憬想,这个男人是一个很温和体贴的人,不论他爱不爱,他都会以天生的好性情和伴侣的责任心善待自己的妻子,不论是哪个姑娘嫁给他,日子都不会太坏。
而她,一定要当那个姑娘。
当巫憬憬走神回来,暮钦晋平摊在她眼前的手掌上面已经有小小一摞瓜子仁,巫憬憬没有伸手,将下巴贴在暮钦晋手掌上,伸出舌头去卷瓜子仁吃。瓜子仁很快见底,她的舌头在暮钦晋手掌心舔了一下。
暮钦晋的手如遭电击,他抬了抬手掌,手指顶住巫憬憬的下巴,轻轻推着她坐好,这才收回手掌。他就顺了一把瓜子,已经吃完了,此刻正在擦手,他的手掌里原本有瓜子的灰,是应该擦的,可他看着自己微微带点亮晶晶的手掌,一时间犹豫着该不该擦拭。
巫憬憬伸手在他大腿上用力捏了下:“方才有两个姑娘坐你腿上,销魂吗?”
暮钦晋摇摇头:“那两个小姑娘都还没及笄,她们坐我……我只觉得自己像个畜生。”
巫憬憬知道他说的这话是真的。莫说这两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他纳云宁殊的第一年,面对刚及笄的云宁殊,他亦是很有些羞耻,很是无措。若是可以,他大约宁可将自己的毡帐让给云宁殊住,自己睡在外面草地上,也不愿意跟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同住一处。那一年多,他是将云宁殊当妹妹甚至当女儿来养的,除非在外逢场作戏,私下里从未轻薄过云宁殊一分,即便她是他光明正大的所属物。
这个人呀。
巫憬憬勾住暮钦晋的颈项,半撑起身子想往暮钦晋腿上坐,暮钦晋伸手将她抱起,抱坐到自己身上。
巫憬憬将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轻轻道:“我十七岁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吻也轻轻地落了下来,羽毛一般撩拨心弦。
暮钦晋搂着她,在她俯下来亲吻他的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很温顺地轻轻颤抖,他柔软的嘴唇更温顺,温顺回应着她的吻。
巫憬憬想到了方才那些温顺纯真的残央,她觉得此刻搂着她的人,比残央还顺从,还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