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九色符纸上的紫色符箓亮了一亮,他心中稍定,将符纸收好,对上官丹青道:“巫家已经来援,再等等。”
对巫家神神秘秘那一套,上官丹青是不懂的,但祝昭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他冲着祝昭行了一礼,匆匆下去安排人手。
祝昭转眸,看向孤零零跪着的岳老八,岳家没有来其他人,只有岳老八独自跪在那里。祝昭走近岳老八,冷声道:“岳月枟,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岳月枟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他苦笑道:“若我说,我早就在等着这一日的来临,你信吗?”
祝昭冷笑:“很巧,我也在等。”
岳月枟向祝昭磕了三个头:“关于令妹的事情我很抱歉。”
祝昭道:“粪水尚可养活庄稼,你的道歉,只能污了我的耳朵。今夜是你,之后是岳家,再之后便是宫中那位,我妹妹的血债,我自会一一讨还。”
说完,他转身走向祭台。
“祝昭!”岳月枟忽然抬起头,望向他背影,“不是谁生来就有的选的,若你我易生而处,”岳月枟敲了敲自己的胸膛,“若你替我而活,你会怎么做,你能怎么做?你就能保证里头这颗东西既能干净敞亮,又能跳动活着?”
祝昭没有回身,只是冷冷道:“我为何要懂一只蛆怎么活?”
暮钦晋捡拾完最后一片残魂,着实有些累了,他心里苦笑,谁能想到他堂堂太子还有服徭役的一天。将最后一片残魂放入鬼车中,他刚直起腰,就见十三条鬼扑腾一下向他齐齐跪了下来。
暮钦晋揉了揉额角道:“起来吧。”
众鬼道:“尊驾大恩大德,吾等无以为报,还望尊驾留下姓名,我等好为尊驾日夜祷告。”
暮钦晋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你们既负血海深仇,速去吧。”不过就搬了一夜“砖”,他这样的人,不值当别人为他祈祷。更何况,他们的仇人虽然不是他,却也同样姓暮。
一条管家穿戴的男鬼站了起来,走向暮钦晋,轻轻报了一处地址:“此处乃是小女坟墓,小女棺椁之下再挖三丈将见另一棺椁,此棺椁为石棺,公子将其敲碎,可得杨家玄秘。”
暮钦晋道:“令爱沉眠之所,岂可叨扰。我不过误经此地,随手相助,并未想要索求回报,亦不敢觊觎杨家玄秘。”
男鬼笑了笑道:“我们老爷常说,杨家是做烟火的,烟火是为了庆祝繁盛安宁,绝不可用来杀戮。其实,引起杀戮的从来都是人心,跟烟火又有什么关系。”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又向暮钦晋拜了一拜,“小老儿得蒙老爷赏识,跟随老爷走南闯北五十余载,别无长处,唯擅观测人心,公子之心,堪托杨家玄秘。”
暮钦晋冷笑道:“那你一定看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老管家慈爱地笑了笑:“公子是好人,日后定能有好报。”
他说完也不待暮钦晋回应,走向杨竹听:“十二小姐,老管家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杨家玄秘托付于我,万不敢让它随我灰飞烟灭,是以,方才才脱离队伍,苟且偷生。如今我重担已托,我们这就去吧。”说完,他慈爱地摸了摸杨竹听的脑袋,当先上了鬼车。
杨竹听歪了歪脑袋,看看老管家,又看看暮钦晋,笑道:“神仙哥哥,原来我们杨家真有玄秘,连我都不知道呢。将这秘密托付给你,管家伯伯很放心,我也很放心。我跟你说,管家伯伯看人最厉害了,当初他跟我七姐一直劝着爹爹搬家,是爹爹没肯,唉,算了,其实也不怪爹爹,我也好喜欢好喜欢我们南燕的。”
她冲着暮钦晋挥挥手,跳上了鬼车。
其他鬼又向暮钦晋拜了拜,也跟着上了鬼车。
鬼车鸟缓缓煽动翅膀,平稳地从地面升起,杨竹听从鬼车里探出小脑袋,大声道:“神仙哥哥,今日一别,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你是神仙,你能不能认出转世后的我呀?”
暮钦晋仰着头,目送他们离开。
老管家凑到杨竹听耳边低语,杨竹听又探出脑袋,大声道:“神仙哥哥,你是好人,日后定能有好报。”
夜雨滴落暮钦晋眼眶,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