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想去案发现场再看看。”狄玖给沈清湘发完消息就只身回到案发现场——一个他曾经熟悉,却已物是人非的地方。
他将那个监控拍下的人像复原了,那张脸和莲姨的脸很像,除了眼睛。
虽然他隐隐有了些猜测,但当他在人口库里比对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更宁愿相信顾小北说的莲姨的儿子没有进入博雅市的记录,宁愿相信自己白费了功夫找错了人,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儿子会杀害自己的母亲。而且他没有任何乘坐交通工具来到博雅市的记录,如果是本人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一定早有预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莲姨死的时候有多绝望……
狄玖收拾好了书包,想了想还是给沈清湘留了这条消息。
他要去找到更关键的,能直接指认犯人的证据......
狄玖撩开警戒线从后门进入面馆的厨房,—这个厨房里再也飘不出熟悉的香气,每一次看见都咕噜噜烧得飘香的汤底此刻浮着令人恶心的油脂。
狄玖走到灶台前看着擦了一半的台面,手虚虚地悬停在抹布上方想象着当时的画面。
莲姨当时正在收拾着厨房,她的店铺一向干净整洁,这样子她才能安心营业,看别人吃得安心她就开心。
汤底锅上那厚重的木盖还没盖上,她要等油脂都浮上来冷却后都捞出来,第二天往里面加新的猪油,至于那些废油她会自己偶尔拌拌饭,炒炒菜。她会笑着跟狄玖说“这个油没事的,什么油不是油。这个油还入了味,也好吃的。”
可是什么事情会让莲姨去前厅里呢?那么晚了她不会开卷帘门的,会吵到街坊休息,这个地方现在住的大多数都是老人,老人家经常会睡得很浅,她也这样,所以将心比心。街坊邻居就算在晚上找她也都会走后门……
楼上衣柜底下的钱财也被一扫而空,那本来只是莲姨半辈子的积蓄,然而现在什么都没了。
收银台柜子里的零钱都是她平常用来找零或者自己日常开销用的,而楼上的那些钱则是她攒下来给她的孩子的。她原本期待着他的宝贝儿子张彬灿结婚那天,等到灿宝来邀请她去参加他的婚礼,她会将那几个信封交给她的灿宝,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莲姨跟他说过“彬灿”两个字的意义,她希望她的孩子成为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有着灿烂一生的人。
这个名字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寄托。
他为莲姨感到不值得……
那个人显然很熟悉这里的布局,楼上没有翻找的痕迹,甚至还顺走了一件衣服。楼上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遭到洗劫跟楼下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
狄玖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莲姨那部一直没被找到的手机,这一点点的细节让狄玖感到心颤,令他迟疑——莲姨会想要帮那个杀人凶手脱罪吗?
但这种迟疑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继续在面馆里找起线索。
狄玖闭上了眼睛开始在房间里摸索。
他在来之前记下了过尸体所在位置,现在按照肢体记忆再去接触整间屋子。
收银台的台面上贴着菜单供顾客点单。下方则放了一个笔筒和一沓空白便利贴。笔筒里面放了几只中性笔,莲姨会在便利贴上写下客人点单的东西,然后把便利贴贴在桌沿,害怕人多的时候自己记不过来。笔筒里面还有放钱的那个抽屉的钥匙,她根本不担心钱会丢,甚至有人来找她借零钱的时候她都会让别人自己开抽屉拿。
柜台——除了钱全都被拿走了以外一切正常。
点完单之后要拿着便利贴去到厨房,狄玖闭着眼睛走过前台,厨房和餐厅被薄纱门帘隔开,门帘后的左边就是一道楼梯,通向楼上。再往里走是厨房,灶台、汤勺、调料、一盒一次性手套、碗筷、洗碗槽——洗碗用的抹布消失了,洗碗槽里还有一副未洗净的碗筷……狄玖走之前明明已经把碗都洗完放回去了,这就说明莲姨在狄玖走后还招待过客人。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狄玖走回后门重新换了一个思路,“如果我是犯人,我会在哪个最不经意的角落留下证据?”
“我是莲姨的孩子,我熟悉这个地方的角角落落。”
“我很久没有回来了。开门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厨房。”
“她看到我很惊喜,扔下手里干了一半的活,带我到店铺里面坐下,要煮一碗面为我接风洗尘。她一边煮着她最拿手的面一边对我嘘寒问暖。”
“我向她要钱,她把面端到我面前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多钱?我和她起了争执失手将她推倒。”
“还是不对劲!”狄玖睁开眼睛收回“推人”的双手看着脚底下的标记死者死亡位置的白线。
虽然他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可是他如果失手将人推倒又怎么会有时间知道那样的作案手法——他是故意的!
狄玖意识到这一点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是来要钱的,她不愿意给我,所以我一时冲动将她的头推向桌角。”
“她流了很多血,我以为她死了,所以要销毁物证。”
“我提前就想到了两种结果,所以也事先了解了嫁祸于人的方法。”
狄玖站在原地思考:没留下指纹只可能是带了手套,外加用抹布清理了明显的指纹。他既然是来见母亲的,应该还抱有试一试的希望,不可能直接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想通了的一瞬间,他奔向了厨房,厨房里有盒莲姨拿来揉面的橡胶手套。他三两下拆除了橡胶手套的包装盒,果然在内壁发现了一个血指纹。
他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沈清湘汇报,但下一秒身后的门开了,他被人一把捞进怀里,转头面对的却是一把尖刀——池艾用手臂格挡住了张彬灿向狄玖刺来的尖刀。
池艾哪怕再慢一秒,狄玖可能就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