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像是照入阴霾的一束光，远比亲近更热切的渴望。

在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他对幼年的池艾是感激，是小学时候的念念不忘；高中的池艾是他只敢在远处默默注视着的太阳，对大学的池艾是心之所向。

喜欢上了一个默默在心里记了十多年的人，这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他更是想也不敢想。可是......如果对方只是一时冲动呢？

他无牵无挂可以任由着自己的想法，但池艾不行，试问有哪一个家庭能接受自己辛苦养育的孩子是同性恋？

他想给大家都留些余地。

“学长，我们找个时间聊聊吧。”说着，狄玖又推开了池艾，向赶来的沈清湘走去。

沈清湘的表情异常凝重，特别是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

他让狄玖远离尸体，自己走到尸体前对狄玖说：“你现在也是嫌疑人之一，录口供的流程用我细说吗？”

狄玖领会了沈清湘的好意，他被列为嫌疑人之一就不会再接触这个案件，同时也不会因为一些线索暗自神伤，不会因为个人情感扰乱大家的思路。

只不过说话还是嘴毒了些……

楚竹在周围拉上了警戒线，勘察队的同事也陆陆续续到了现场。南街本就不大，这么大的阵仗很快引起了周围街坊邻里的注意，池艾听见了那宛如洪流袭来的非议：

“哎呦！那个不是小玖吗？怎么被警察带走了？我早上去买菜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小莲店门口打电话。”一个大爷把头从对面楼房里的窗户伸出来说着。

“我就说嘛！这捡来的小孩一定不正常，王莲这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哦！”一个衣着时髦的妇女从这里路过，接着话题。

“狄玖哥哥！狄玖哥哥！”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松开了妈妈的手朝狄玖挥舞。他并不懂那些大人在议论着什么，只是看见了喜欢的大哥哥想打个招呼，却被家长拽了回去。家门关上之前还说着“狄玖哥哥说好了今天给我带糖吃的！”随后房间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哭声里夹杂着大人的偏见。

池艾已经能想象到大人对他说的话了，应该类似于“杀人犯给的糖不能吃。”“你以后不能和那种人接触。”

随着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人们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他们总有一种错误的潜意识观念，只要有人附和就越来越起劲。附和的人多了，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根本不考虑后果，他们只会一句话——说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狄玖还没走远非议恶语就直戳他的后背，好像要把少年单薄的身躯钉在耻辱柱上，然后剜出少年的心脏，供奉在名为“良知”的神殿里为自己积攒功德。

池艾听到这些恶意的话语替狄玖不平，明明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件还未下定论的事情，就已经在他人口中泥泞不堪。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从案发现场走出来耐着性子对着围观群众说道：“请大家不要扰乱现场秩序，也不要传播谣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大家或多或少都是看着狄玖长大的，一定也知道他的人品。他现在是博雅市公安局的一名优秀的实习生，这次也只是偶然发现了案发现场，所以被带回去按照正常的流程去录口供。我们相信他不会干出这种事，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不会因为他的特殊而有优待，我们也一定会尽快缉拿凶手。所以希望大家配合工作。”

说完，四周的舆论声轻了些，虽然还有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但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楚竹拍了拍池艾的肩：“传谣的嘴不是一声喝止就会停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我们只能用事实来换回狄玖的清白。”

沈清湘听着池艾的这番话觉得很有趣。在《个体与个性差异》这本书中有一个观点：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两个人就会越来越相似，这其中就包括说话做事的方式。池艾刚才的那番话就有狄玖的影子，处处透露着深思熟虑。

先维持秩序，然后潜意识将人们脑中关于“狄玖”的词条归到“谣言”一类。通过打感情牌让他们重新思考狄玖的人品同时透露他是公职人员，人们自然会往好的方面想，但你也不能说他带偏群众思想，因为他后面向大家展现的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市局形象，承接起了他是公职人员这一身份——潜意识引导，这是狄玖擅长的。

沈清湘将记录表递给池艾说着：“麻烦了。”

“先是头面部。后脑勺受到撞击导致头皮裂伤，颅骨骨折，但伤口还有明显的生活反应，并非致命伤”沈清湘说着，撑开了王莲的眼皮“......这里不对劲。”

说完沈清湘又掰开了王莲的嘴，挥手招来了楚竹，后者走过来蹲在沈清湘旁边：“怎么了？”

“你看这里……”沈清湘将死者的嘴展示在楚竹眼前。“眼睛和舌头都没有少，现在有三种原因……”

楚竹顺着沈清湘的话开始例举：“第一种，他们的内部出现了纰漏。第二种，金蔻拿走的器官并不是我们推论出来的心脏，而是舌头和眼睛，而第三种……”楚竹顿了一下，沈清湘立马接上话“第三种是模仿作案……我不敢断定是哪一种。但绝对不是第一种。”沈清湘断言。“我相信‘L’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接着沈清湘继续进行尸检：“凶手没有把舌头取走，却取走了更坚硬更费力的牙齿。但这和之前的案件有些不一样，之前都是靠蛮力直接将牙齿拔出来的，而这次却是切开牙龈后拔出，拔出后还缝合了伤口。这样子确实会省力一些，看得出他很专业，但也很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