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里有这么多人,若不是禁术,他真想……
她在他的沉默里觉出心虚:说起来当初的确是她不辞而别,嗯,还顺手拿走了他的扇子,但他不是也藏了自己的木刀吗?这顶多算……扯平?
可……她叹了口气。眼见再留下去怕是无法收场,索性拽住眼前人的衣袖,打算趁力竭之前提气纵身,主打一个遁字诀,不妨他覆住她的手,笑声散漫一如往昔:“别担心,平南王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夜的事,王府会负责收场。”
宋雁归顺着他的话垂眸看去,果然王府之人已开始清场。合着所有人都是他表演的一环。但……恶作剧也好,阴差阳错也罢,总归是恰好化解了一场原本无解之局。
她本来昨夜都已做好打算,若真到了无可解处,最多再逆行经脉促发一次内力,左右不会叫今夜决战二人殒命。她有这个自信。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王怜花看了过来,映着皎皎月色,他看向她的眼神里说不出的温柔。
她心头微跳:不对,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误打误撞,而是他有意为之。
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落在眼里的是陆小凤抱臂一脸兴味看戏的表情和西门吹雪疑惑的模样,再次移开——目光和穿着道袍的老者在空中遥遥相撞,她倏地扬起笑,朝对方微微颔首,老者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这人惹过你么?”耳边一片温热的吐息,王怜花冷不丁俯身发问。
“嘶——”宋雁归微惊,话在心头转了转,索性直白道:“你怎么猜到的?”
他笑而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不知何时从她手中顺走的折扇,“嗒”一声展开,他这冒牌剑仙即使顶着一张孤傲的脸,此刻轻摇折扇的模样却端得风流无双,透出一股邪气。
人群散去,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却还没走,这情形自然是王怜花有意安排。
“咳咳,还真让雁归算对了,”与其他或多或少失望离去的人不同,今夜开心的人中陆小凤一定榜上有名:“这位王兄,与我们小雁归是……朋友?”
主动挑破沉默这种事,自然是陆小凤当仁不让,他的十分好奇都写在了脸上。
我们?
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却轻笑不露声色:“不,”他揭去人皮面具,容色惊人反差之大惹见者微微晃神,眯眼笑得像只狐狸:
“准确得说,是债主。”
“呔!空口无凭,我可不记得自己还欠过你钱!”一听到“债”字,宋雁归条件反射般跳脚。
王怜花幽幽叹气,他以扇抵额,掐指算道:“偷了我的扇子不说,且说我替你治病那大半年,你可曾出过一分诊金没有?”
“……”宋雁归哑然,张了张口眼神飘忽沉默了下去:怎么办,这家伙说的好像是事实!
“治病?她生了什么病?”西门吹雪淡漠的眼里浮起疑惑:他捡到宋雁归之后替对方把过脉,她体内并无沉疴痼疾。
宋雁归微怔:对啊我现在健壮得连自己都害怕!正准备赖账,王怜花抬手状若遗憾地比了比她如今的身量,摇了摇头,偏以扇掩唇低笑。
差点忘了!宋雁归失声低呼:“这禁术还有得解吗?”
“禁术?什么禁术?”花满楼问道。
“副作用是让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缩小成十岁模样的一种禁术。”宋雁归一时悲从中来,说到“大好青年”时忍不住加重语气强调,捂脸叹气:“当初王兄你只说这禁术或致伤残,没说会让人身体缩小啊。”
“咳。”王怜花手中折扇微微一顿,目光闪烁:“这个嘛……”这点偏差当日的确不曾料到,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总好过在他不在之时她身边冒出三五个白天羽来。
“等等,”陆小凤敏锐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之处,他张了张口,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雁归你真的是二十多岁?!”
“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止一遍:我是真的,二十多了。”宋雁归一脸无奈兼无语:“可你总不信。”
谁会信啊请问?!何况在那之前他才遇到过一个话术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骗子。
陆小凤一脸不可置信,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至于西门吹雪,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意外,平静地好似他早已知道此事。
短暂的错愕之后,花满楼率先温声笑道:“无论如何,今夜的确是个应景的良辰。中秋团圆,故友重逢。”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
“或许吧。”王怜花挑眉,望向扒拉着自己问什么时候能帮她恢复正常身形的某人,嘴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但他习惯了在人前掩藏心绪,偏能叫语气漫不经心:“待我备好所需之物,随时可以。”
白衣剑客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一贯冰冷的眸中涌动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