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由模糊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可楚再却看不到了。
因为此刻的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是故意而为之的一般。
可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
楚再紧闭双眼来“避免看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自身而为,而是身体里仿佛有声音一直在叫喊着他,让他闭上双眼,离开这里。
那个淡淡的声音环绕在楚再身体里的角角落落,就像是回声在一个异常空旷的房间里来回震荡。
“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不要再回来了……”
“我很抱歉没有保护好你。”
“那就让我自生自灭来弥补这一切过失。”
“不要迷失在噩梦里,亲爱的。”
声音久久回荡着,压得楚再喘不过来气。
你是谁……
这三个字是楚再此刻迫切想得知的。
可不仅没有得来想到的答案,反而自己却无法睁开双眼,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所控制一般。
现在的楚再,就像是一只丧失视力的半月斗鱼飘荡在茫茫无际的“海洋”里,无论鱼鳍使出多大的力气,可始终逃离不出这个困住自己的地方。
就在他想过放弃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想让你永远活下去,永远……活着。”
什么也看不见的半月斗鱼就这样不要命地游啊游,游啊游。
可等着他的,却不是活下去的希望,而是血肉模糊的伤疤。
慢慢的,半月斗鱼停了下来,平日飘逸的鱼摆也跟着停止了摇曳。
因为他发现,这里并不是给予万物希望的“海洋”,而是一个如同监狱般困住自己的鱼缸。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这里,希望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
“小楚?小楚。”洪亮的大嗓门声响起。
楚再一打哆嗦,顿时感觉异常的冷。迷迷糊糊之间,他抬起了昏沉的额头,使出浑身的力气睁开如铅块重般的眼皮。
“你怎么睡到这了哦?昨天一晚上没回家吗?这样可不行呀,千万别搞坏了身体。”
楚再艰难地定了定神,这才看清大嗓门是谁。
“知道了,蒋老师……”他有气没力地回复了一句。
“你看看,这下子感冒了吧,小年轻就好动不动熬夜工作,我家那儿子也这样。”蒋老师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叶水放到了楚再桌子上不远处。
“小楚,我给你请个假,回家休息一天吧。”
可眼皮像打架似的,没经过楚再的允许,又垂了下来。连带着额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但楚再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我没事……我再做会梦。”
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楚再面色通红,倦容格外的病态。除此之外,身体也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瘦弱的身子蜷缩地越来越紧,仿佛这样便能将疾病抵御在门外。
或许是发烧作祟,又或许是连续闯两个副本后,身体真的很累,楚再此时的意识都是模糊的,模糊到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突然,蒋老师把手贴在了楚再额头上。
不贴不知道,一贴吓一跳,一时之间结巴了起来。
“做什么梦呀!小楚!你可别吓老师,这这这烫的都能煎鸡蛋了哦。快快快起来别趴桌子上睡了,要去医院的。”
楚再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伸手想要掐一把自己证实一下,却发现连手都抬不起来。
“真的生病了吗……”楚再小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哦?”蒋老师听不清楚再说的什么,正准备拿出手机给楚再家里人打个电话来告诉他们一声,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楚再并没有家人……
“哎,真是苦命的孩子……”
这是楚再昏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医院病房里的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明明最讨厌这种气味的人此时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钢制病床上。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惨白到可以与房间的纯色墙壁相媲美,连紧闭着的嘴都没有哪怕一丁点血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一对长且密的浓黑色睫毛,就像羽扇一般,轻轻覆盖住了卧蚕。
此时正值夜晚,单人病房里除了病房上的楚再,便只剩下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月光如玉般皎洁,透过黑框玻璃洒向被寂寥充斥着的空旷病房,给其带来了极其珍贵的暖意。
明明月亮那么冰冷的意象,此时却成为了单人病房里唯一的温暖寄托。
冰冷空荡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仪设备的声响。
可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打了开来,打破了持续已久的寂静。
紧接着响起了皮革靴踏在实木地板上所发出的声音,奇怪的是,这个声响里却透露着一丝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