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金雀花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便在半空中大头朝下地掉了下去,落入熔岩之中,没有溅起半点红色的涟漪。
在她坠入的瞬间,神秘长裙的下摆不自然地并在一起,如同合拢的花瓣。
随着金雀花的消失,整片岩浆湖都颤抖起来。暗红色的流体在爱丽丝和约翰的视野之中迅速下降,仿佛在岩浆湖的底部忽然产生了某种虹吸,湖底的岩石随着岩浆的退潮暴露出来,到处都是横陈的断裂石笋,宛如折断的骨骼。
然后这场景迅速颤动、扭曲、折叠,像一张被折起来的信纸,某种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爱丽丝的感官。
他们像被抖出信纸的种子,从岩石平台落到了木地板上。
爱丽丝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险些跌坐在地板上,还是赫尔扶了她一把才站稳。
“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心有余悸的约翰把手竖在身前,呈现出明显的防御姿态,“那个人呢?”
爱丽丝抬起眼睛。现在他们身处一间相当古典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有挑高的横梁,两个巨大的书架占据了这间房的两面墙,把一扇狭窄的窗户夹在中间。一看就是用于实验的瓶瓶罐罐摆在书架旁的长桌子上,桌面下方是厚实的毛地毯,还有一堆精致的不知道用途的银器整整齐齐地搁在桌角。
而他们站在房间的中央。
这个房间倒是看起来很适配那扇琼木雕花大门了。
“是。”赫尔回答了约翰的提问,“她随着幻境一起消失了。这应该就是那个神甫所说的时间宝贵。那么大型的幻境维持起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赫尔前辈……她真的是魔女吗?”约翰努力让声音不要打颤。
当然不是。爱丽丝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她相信圣女应该也深有同感。
赫尔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期待:“可能是。”
“什么?”爱丽丝比约翰还要吃惊。
说好的圣女和魔女是宿敌呢?谁家宿敌见面不识不说,还能认错人的?
“她很强,而且身上缭绕着一种污秽且令人不快的魔力。”赫尔淡淡道,“这种魔力我只在魔女造物上见过。”
“所以你认为她是魔女?”爱丽丝的语气有点古怪。
“可能性不算小。”赫尔瞥了她一眼。
爱丽丝的手指绕上鬓角的发丝,抬步向房间的书架走去。
一位不是魔女的魔女,究竟是凭借什么能让当代圣女做出错误的判断?她是一位高明的魔法师?她就是那位梦境先知?
“那我们要不要离开?”约翰试探着问。
“离开哪?”赫尔看了他一眼,“情况未明,你打算马上离开半月湖镇吗?”
“这种事情还是要报告教廷的吧?”约翰难得大着胆子回了赫尔一句。
这小子还是有进步的嘛。爱丽丝的目光从书架上滑落,漫不经心地移向了窗户,垂落在窗畔的天鹅绒窗帘呈现古旧且肮脏的金绿色,一看就知道已经积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灰尘,说不定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中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外形,只要有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成满地碎屑。
爱丽丝明智地选择了不去动它。比起窗帘而言,那扇窗户显得很明亮,最近应该好好擦拭过,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她的身影突然定在了那里。
“不是个坏主意。”赫尔抬步向爱丽丝走去,“但我们是被雇佣的人,别那么随便安排雇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