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用自己的脸贴住了桃叶的脸,温柔笑问:“怎么?你累了?”
桃叶便也努出一点笑意,顺着陈济的话往下说:“是有点累,这山路越来越陡峭,树也更多,马肯定上不去,我就更上不去了。再说了,这里多美啊,山上的风景还不及山下好看呢。”
陈济望着一簇又一簇红枫叶,如火焰一般,在风中翩翩起舞,时不时有几片脱离枝头,在空中飘飘悠悠,潇洒落下,确实别有一番意境。
“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赏一赏红枫吧。”陈济笑着,先下了马,又扶桃叶下马。
赵弼忙令侍卫们分散守在附近各处,将枫树林围了一圈又一圈。
采薇又从马车上拿来两个厚厚的呢绒坐垫,铺在枫树林中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陈济于是牵着桃叶的手一起过去坐下,静静欣赏这里的高山、流水、绿地、红枫,感受大自然的神奇魅力。
“我小时候也来这里玩儿过,但那时不曾留意红枫原来这么美,而且每次来都是孤零零一个人……”陈济握着桃叶的手,笑容中载着满满的幸福。
可是,面对沉浸在美景和思乡之情中的陈济,桃叶心里很乱。
她这样阻止了陈济上山,将来该如何跟杜鹃说?如何给白夫人交待呢?
她想,白夫人应该筹备了很久了,她肆意改变主意,岂不是让对方白费力气?
她又想起石头城禅让台上的白氏父子之死、徐慕之死、司修之疯癫,觉得白夫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报仇的,陈济已经在谯郡了,即便她不再里应外合,白夫人也多半还会伺机而动。
如果是那样,到时候,她又该当如何呢?
“你好像有心事。”陈济的声音,将桃叶从万千思绪中唤了出来。
“没有啊……”桃叶第一反应的否定,却是免不了心虚的。
然而,陈济给与的感觉很温暖,他用一种诚恳的目光看着桃叶,笑道:“没关系的,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生气,也不会跟你闹别扭。”
桃叶有点懵,也好像脑袋里更混乱了。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们是夫妻,我不应当以君王的身份压制你,也不应当以君王的权利限制你。以前我总怕你弃我而去,所以限制你出宫,以后不会了。
科举司已经正式设立衙门,你以后可以随时出入宫门,去办公、或者去转转,随你的心,只要有人保卫你的安全就好。如果有一天,你会一去不回,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陈济的一词一句,听起来是那样动人,就像那一片红得纯粹的红枫林一样,纵然千千万万片,却是颜色如一的赤诚。
桃叶的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很多种复杂的害怕,却又想不清楚自己都在怕些什么。
“还有,你我成婚之前,本就是各自有过婚姻的。你已经接纳了其他妃嫔的存在,我也应当接纳你的过去。我不再逃避过去,你是否也可以坦诚相待?”
陈济凝视着桃叶,目光是那样深沉。
桃叶心里毛毛的,她怎么觉得陈济的坦诚是在引诱她现出原形、承认自己假装失忆呢?
“现在,可以跟我讲讲你的心事吗?”陈济再次握住桃叶的手,温柔一笑。
桃叶觉得,此情此景,她总得说点什么出来,来解释方才的走神。
“你说的是哪门子心事?我就是在想你舅舅而已啊……”桃叶很快制造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陈济一愣。
桃叶又嘟囔着解释道:“我一向好奇心很重嘛,就想知道你和你舅舅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你好像不想说,搞得我也不好意思问。”
“原来是这个?”陈济恍然大悟一般,又好似松了一口气。
桃叶忙点点头,道:“能给我讲讲吗?”
“有什么不能讲的?不过是懒得提起罢了。”陈济低头,笑得也很坦然,“其实,我小时候,我外公和舅舅都对我挺好的。因为我自幼丧母,他们都很心疼我。”
“那是什么缘故,让你不愿意认他了呢?”桃叶当真有点好奇了起来。
陈济望着不远处的护城河,河面上倒影着夕阳投射的余晖,波光粼粼,有些耀眼。
“我记事以来,所有人都告诉我,说我娘是难产而死。我一度很自责,觉得是我害死了我娘。直到我六岁那一年,淘气爬到树上掏鸟蛋,偶然听见了姨娘跟她丫鬟的谈话,隐约感到,我娘的死不单纯。
这个姨娘,就是我大哥的生母。因为祖母讨厌我娘,在我爹迎娶我娘的同年,就强行给我爹纳妾。我爹是偏爱我娘的,纳妾只是对祖母的敷衍。可妾室一进门很快就生了儿子,而我娘却嫁入陈家十年都没有怀孕。
后来,我爹奉命带兵打仗,我娘孤身去战场上找我爹,只在我爹的营帐里住了几天,就怀上了我。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陈济唇边带着一抹残存的微笑,望着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