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老先生有一女,如今怎不得见?”
话出,孟姝特地瞟了一眼岑娘的神色。
果不其然,提到“小姐”,她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似在掩饰眼中泪水。
空气有了一瞬的停滞,静谧过后,岑娘这才出声。
她声音低切,隐有颤意:“我家小姐命薄,早些年便已离世了。”
孟姝与扶光相视一眼,虽然早已在樊宏天口中知晓内情,但仍难免唏嘘。
她上前一步,拉住岑娘的手:“不好意思呀嬷嬷,是我言语欠妥了。”
“无妨,无妨。”岑娘苦笑道:“医仙不必客气,若是我家小姐还在,见您和公子愿意登门也定会欣喜。”
话语间,林敬的屋便到了,在门外,罗六叔早早便侯着了。
见到孟姝,他瞬间面露笑意。
“姑娘来啦。”他有些激动地上前:“姑娘真是个大善人,愿意来给我们老爷看病。”说完便要鞠躬。
“诶——,”孟姝连忙将人扶起:“罗六叔,这可使不得。我是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应该的。”
“是啊是啊,你快起来吧,”岑娘上前扶住罗六叔道:“方才我已经谢过医仙了。”
说完,她便将扶光介绍给罗六叔。
一听说这位便是昨日孟姝提到的“公子”,罗六叔面上一喜,连忙看向他。
他自年轻时起就跟着林敬,对读书人都有着莫大的好感,更何况时过境迁,如今还有愿意登他们林宅门的,那可是不多了。
眼前青年身姿如玉,神貌出色,风度非常,让人见了竟莫名地心生信服。
扶光微微一笑,朝面前的老仆作揖道:“后生这厢有礼。”
罗六叔倒是受宠若惊:“公子万万不可,我不过是一老仆,受不起公子的礼,还是快快进屋吧。”
眼前的青年人不仅相貌堂堂,还谈吐有度,谦逊有礼,倒是让罗六叔莫名的多些好感来。
在岑娘与罗六叔的引路下,孟姝和扶光第一次踏进了林敬的屋子。
许是许久不见天日的缘故,这不算宽敞的屋子里莫名的多了几分潮气,浓重的药味伴着陈木的腐味涌入鼻腔,让这本就幽暗的里屋更显压抑非常。
仅借着门外和窗棂边渗入的日光,孟姝看见有一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双眸紧闭,无力地伏躺在床上,气虚身弱,头冒冷汗。
这就是林敬。
才一日不见,他竟更虚弱了。
扶光示意罗六叔将窗户打开,不仅透气,也好让孟姝看得更清楚些。
孟姝走到林敬床边,将提前准备好的银针拿出,随即为他把了把脉,这不搭不要紧,孟姝手刚一放上,随即便皱了眉头。
她旋即地拿出银针,落针准确而利落。
孟姝无暇抬头,只好边下针边问道:“你家老爷是从普贤寺回来便如此了吗?”
分明她昨日诊脉时,林敬脉象还没有如此虚弱。
罗六叔和岑娘莫约也是看出了孟姝神色不对,两人相视一眼,罗六叔便有些慌忙道:“不是的。”
“经昨日姑娘诊脉后,老爷回来一直没什么大碍,就连晚膳都听话用了。”
看来变故生在昨晚。
扶光观孟姝神色,林敬今日身体似乎愈发不好了。
“昨日夜里,可有什么奇怪的异样?”他问。
岑娘想了想,很是疑惑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啊,平日里老爷身边离不开人,老罗他便睡在外屋夜夜守着,而我每夜便要起来一次给老爷煮药,昨日风大,我还特地多起照看了两次,都没见到有什么异样。”
罗六叔闻言也点了点头:“是呀,一切如常。”
这便奇怪了。
孟姝取下林敬身上的银针,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起身看向两位老仆。
“我给你们写个方子,趁现在林老施针正睡着,快去抓好熬后,给他服下。”
二老听了,连忙带着孟姝出去找笔墨写方子,屋内瞬间便只剩下扶光与林敬二人。
日光顺着撑开的窗沿照入屋内,外头风意传来,伴着窗边的竹叶飒飒而响,他缓步走到林敬床边,静谧下,青年静静的端详着男人的神色。
病气之下,男人面容惨白,内蕴郁气。
不仅如此,扶光垂眸俯视着他的脸,从眼底扫向眉心,继而眸色一敛,神色微沉。
那是林敬的印堂。
在那里,竟有团黑气深藏其中,使其百穴汇聚,气血薄虚。
看来这林宅,果真是不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