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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葬礼、黎伯拉港和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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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确定是他自己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破天荒地喝了第二杯。这还算他的工作时间,他不会真把自己喝醉,不过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话比往常要带有情绪色彩,我的意思是,聊天那样和我说话。

我是该感动呢还是该觉得好笑?真不知道他是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算准了我哪里也不会去。

“你要是想说什么的话,不如就讲讲迦勒的事情好了。”我把剩下的酒都倒到自己这里,“先说好了,我可没强迫你和我说。”

“……你想听什么?”他恍惚地看了一眼窗外。名为暮光的潮水已然退去,现在罗亚费度又回到了那种干涩的虔诚。

不管怎么说,冷枝对叙述性语言的掌握能力完美地趋近于零,就算是这个状态下也一样。为了方便阅读,我将结合我问他的问题,根据我自己的理解来转述他对我说的话。

和他之前说的一样,他和迦勒早在玛丽拉维时代就是朋友,女教众帕维娅负责他们几个的衣食起居。至于他们为什么是朋友,我想应该是冷枝那种人从小就不和人交朋友,而迦勒又恰好是和谁都爱聊天的类型。

迦勒是那种孩子王,平时也会护着自己那几个朋友,孤儿院的孩子中本就有不少刺头,冷枝大约也是沾了迦勒的光才没被讨厌的家伙嘲笑。

不过话虽如此,迦勒本人也是个十足的叛逆孩子,他常常在世界教会的祈祷时间出逃,然后翻上玛丽拉维高高的墙头。

“他们想把我们关起来!让我们听他们的话!”他在围墙上对下面的孩子喊话。

帕维娅很是头大,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那种难管的孩子,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这几个孩子里她最喜欢冷枝。

迦勒在玛丽拉维的成就包括但不限于往白墙上喷漆涂鸦、打翻圣堂的香烛、偷走药女的圣奥卡瓦治疗被崩坏影响的神经质的鸟(当然他失败了,因为崩坏和污染事实上是两码事)。他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是在半夜爬上围墙尝试解救被边缘污染的生物,结果引来了一头离群的“午夜”。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问冷枝:“你怎么没和他一起?”

他思考了一会儿:“我向来听帕维娅的话。”

我嗤笑道:“希望她也教过你如何提高工作效率。”

那件事发生之后迦勒就消失了,帕维娅说拉去关禁闭了。冷枝那会儿也不知道禁闭室长什么样,不过看女教众面露担忧,也知道大抵不是什么好事。

冷枝那年十岁出头,后来他被世界教会选去当祭司,又被人为边缘污染被迫出来到处猎杀“午夜”,他没有细讲他那些日子过得如何,只是说再也没有见过迦勒。

他承认说他怀疑迦勒早就死在了玛丽拉维,一直到十年之后他偶然经过黎伯拉港,才在那里遇到了同样身为祭司的迦勒。

我没去过黎伯拉港,只知道它是一座位于苏尔拉克东南的港口城市,毗邻莫塔克海。温润的季风气候区常常下雨,黎伯拉港自由贸易繁荣,往来旅客络绎不绝,是一个很适合偶遇的城市。

两人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下来,一时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

“你这些年在做什么?”冷枝下意识地点了一支烟(是的,他想不出来要说什么话的时候就会去抽烟),开口问他。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世界教会那点事,打猎、处理边缘、找祭品,没事就去圣堂坐坐。”迦勒晃了晃手中用“午夜”的獠牙串作的链子——纪念品,或者说业绩。

“我以为你会有别的选择。”冷枝说。

“蒙多在上,我和你一样,在拯救世界而已。小玛希——现在该叫你‘冷枝’?听说大崩坏要来了,你打算去哪里找祭品?”迦勒大笑着拍了拍一旁的礁石。

“我对献祭的事情没兴趣。”冷枝的态度和他现在也差不多,“运气好的话,也许会在路上遇到吧。”

“我还担心你不敢动刀子,现在看来是没有那种问题。”迦勒看了一眼冷枝那把镰刀,笑道,“还是说,你开始同情那些祭品了?”

冷枝吐了口烟:“你当年连鸟都同情。”

“小孩嘛,小孩懂什么世界懂什么命运。”迦勒摆摆手,“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没瘾。”冷枝把烟按灭在礁石上。

后来的事情也很简单,他们简单道别之后,在未来的几年里也没再见几次,接着就是在贝特丝的那一次。

冷枝总是把那些重要的、复杂的感情轻描淡写般一笔带过,要我说,就冲他时至今日依然称呼迦勒的本名,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不在意。

“好吧,我给不出你什么建议,我只能劝你别再喝了。”我尝了一口他盘子里的蛋糕,“不过生活就是这样嘛,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风景会变、规则会变,人也会变啦。”

他看着杯子里剩下的酒没有说话。

“是啦,反正你什么感情也理解不了。我有时候在想啊,难道说接受死亡也是你的使命?”我接着说,“算了,至少偶尔讲讲工作以外的事情,日子也不至于太无聊。嗨嗨,你们世界教会平时没有晚宴吗?就这酒量你能喝几杯?”

“思考那种事情也不会得到答案。世界的存在自然有它的理由,而比起使命,我更愿意称它为工作。”他用勺子把盘里剩下的奶油刮到一起,“……还有,我并没有醉。”

“好吧,随你怎么说。”我耸耸肩膀,“不管你怎么看待你的使命,至少你可以不用为它去死。”

我看向他的眼睛:“你知道吗?我还是坚持那句,你没必要试图隐藏自己的所有情绪。我总觉得你活得很累。”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并不作答。

“行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至少对你来说。”我摇了摇服务铃示意服务生结账,“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以后再想吧。”

“也好。”他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不如别想通。”

我们在罗亚费度住了一夜,第二日穿过中心广场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尊巨大的蒙多像。雕像贯彻了蒙多神在画像中的传统形象,高大、长发、蒙眼,透露着一种肃穆与神秘感。

上下打量之时,我看见雕像的头部似乎渗出了红色的液体,远远看去就像蒙多神在泣血。

冷枝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显然也注意到了异样。

“崩坏在加剧。”他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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