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江故约会这一日,周上起了个大早。
窗帘拉开了,靠近窗边床上的那个人还在睡。
周上翘着手立在衣架前,视线从一件一件挂着的衣服上扫过。
看半天才拎出来一件,拿出来,又放回去。
穿哪件好呢?
周上选了半天选出最喜欢的那一套,洗漱完之后换上,下楼给江故煎鸡蛋。
江故出来时穿着一身黑T白裤。
衣服上没什么装饰,手上脸上身上也没什么配饰。
素净又干净,五官棱角分明。
周上抬眼看过去,心跳被风吹过,浅浅起了两层涟漪。
“你真好看。”周上直勾勾地看向江故。
他说这句话倒不是刻意要说,只是情之所至,没忍住,也没想过要忍住地表达了当下的感觉。
周上眼神微微带着深情,直白坦荡地诉说着着迷。
江故唇角往上勾了勾。
[周上:“就觉得很好,一直都很好,越往前越好,天气,风景,和和我约会的那个人,什么都很好,我想不到能有比这更好的约会。”]
周上和江故吃完早餐后出发。
他俩选择了约会的方式,最终地点是节目组帮忙找的。
上了车,开了导航。
小轿车从田间绕进开往山上的路里,路过了一些装修得还挺漂亮的民宿、一些标着招牌美食是竹筒饭的农庄、一条新开的有个大字霓虹灯牌的酒吧风情街。
接着他们路过了一片漂亮的向日葵地。
大片大片开得灿烂的金黄色向日葵长得比人还高,随风摇曳着。
农田里的植物也高低错落地开着花,白的紫的黄的,浓绿的叶子间挂着快要成熟的瓜果。
以前的江故是个除了对学习以外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的人。
不会做饭,没有对食物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不怎么听歌,走路做事学习都是安静进行。
周上也没听江故说过想要去哪儿,没听他提起过学车的念头,如今看他熟练地坐在驾驶位上把着方向盘,越发觉得江故在近几年变化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去学的车?”周上偏头看着江故。
“大二暑假。”江故专心看着路况。
“在一起的时候都没听你说过想要学车。”周上问,“还有做饭。”
抛开那些来说,江故外貌上倒像是没什么变化,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眼神还是那样的眼神。
不过好像瘦了点儿。
收紧的侧脸线条多了一丝成熟,原来就挺淡的人现在更是不容易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想学就学了。”江故回答。
相反,周上就感觉自己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
以前喜欢音乐,现在也喜欢音乐。
以前没想过要学开车,现在……如果没有江故生病那一遭,他也确实不会想到要去学驾驶。
以前喜欢江故,现在再见江故也还是喜欢江故。
有时候,周上不太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
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小小的变化不过也就是些正常的、自然而然的、被他感知为微小的变化。
胖了?
有什么问题?
人吃东西就会胖啊。
他以前也挺爱吃的啊,而且也都不是十七八青少年了,吃东西不长高就长胖有什么稀奇的?
一些认知观念上的细小的变化也都不过是蛋糕面上装饰的水果,可有可无,并不影响他本体。
可周上对江故所有的变化却都敏感。
江故从前那些不感兴趣不是因为得不到而要去将就,只是单纯的无所谓。
如果说以前忙是因为学习,那么江故的专业也只会让他越来越忙。
所以,现在,为什么江故变了?
为什么瘦了?是不是瘦了?分开的这几年是不是只顾着学习又随便对付三餐了?
为什么想学车?什么时候学的车?学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以后副驾驶上是我?
为什么……
周上也真问了很多为什么。
没有什么是他问不出口的。
他不是不愿意江故有所变化,这些变化有什么,而且是好的变化,他只是好奇为什么。
从以前就很好奇关于江故的一切。
交通灯转变为绿灯,江故手握着方向盘轻轻推动,按着导航的方向把车开向另一条路。
江故借着拐弯时将余光落在周上身上几秒:“你的问题太多了。”
“你是学霸嘛,我是学渣,我问题多点儿正常,你得帮扶我,要回答我的问题。”周上散漫地说道,眼神却认真地落在江故身上。
“你的成绩又不差。”能和江故上同一个大学也拿过两年奖学金的人说什么学渣?
“没你好。”周上被拆穿一点儿也不心虚,伸出手碰了碰江故耳尖儿,“怎么,是不能告诉我的答案吗?难不成是因为我?”
周上后面那话说得有点儿吊儿郎当,是随口说的。
可江故居然没有回答。
周上等了一会儿,感觉奇怪,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对即将得出的答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真的是因为我?”
周上讶异至极,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让江故学做饭、学开车之类的吧?
“为什么啊?”周上忍不住又问。
“闲的。”江故说。
周上心里冒出一排省略号。
幸好,江故后面还有一句话:“和你分开之后太无聊了。”
周上看着江故,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故:“其实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以为只是在冷战,他没有和我说话,我也没有和他说话。我去做没有做过的事情,把各种各样的活动填满我的生活。后来突然有一天,‘我们分手了’这个念头突然出现了,我才意识到我做的一切实际上是在使自己摆脱失恋的苦闷。”]
江故再往前开了一点儿。
村庄外的路口种了两排开着粉紫色花的行道树。
花开满枝头,连那绿叶都遮掩了。
风一吹,艳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向空中旋转着飞远。
一看,早已落了一地。
车子开进山里,山水顺流而下,河滩宽广,两岸林竹茂密。
也没听见什么鸟叫,也没听着什么虫鸣,只见阳光照得水面闪闪发亮。
这一路随处可以停车,他们沿着溪流往上开,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
江故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开到旁边阴凉的地方停了。
“是这儿吗?”周上直起身,解开安全带扭头往外看。
仍是山。
仍是水。
仍是开阔的视野,可见不着几个人。
“这是什么地方?”周上下了车,踩在碎石路上,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石子路连着灰红的简支梁桥,桥下河滩宽阔,全是和桥同颜色的大大小小的碎石。
溪水清澈得很漂亮。
天地间像是都在闪闪发光。
水是流动的闪耀,树是摇晃的闪耀,空气中的光点也在闪。
问“这是什么地方”的人是周上,对这个约会地点感觉到很满意的人也是周上。
江故一下车,周上就迫不及待地将视线投过去,一直看到他靠近自己身边。
江故从周上眼睛里看到同样有些闪闪发亮的颜色。
只不过在周上眼睛里,与生俱来的张扬和嚣张比嘚瑟更深。
他是发光的宝石,怎么样都挺招人喜欢。
桥边搭了几个简易帐篷,附近村民在帐篷里出售泳衣泳镜泳圈、矿泉水和小吃。
没什么人,或许是时间也还早。
几个帐篷加起来凑不出三个老板,剩下两个一个在睡,一个还在慢悠悠地把商品摆上货架。
“这还有卖东西的。”周上感觉有些意外。
他们连出个城都得那么远,跑上山更是偏向人少处行。
周上没想到这边居然还有小卖部,售卖的商品还挺齐全的样子。
沿着路往前走,穿过一小片林子,跨过半米土坡,潺潺的水流声像林间清新的气息一样将他们围住。
小路的尽头是碧绿色的清潭。
红色的山体之间溪流倾泻而下,落入潭中,潭水流过石台,瀑布水声亦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