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猫是你养的吗?”周上问陆里青。
“是。”陆里青应。
“多大了?”周上放松身体,靠到不碍事的桌边。
“快三岁了。”陆里青扭过头回答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周上问。
“差不多从它出生就开始养了,”陆里青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朋友家的猫生下了三只小猫,其中一只就是汉堡包,我从它出生就开始照顾它了,不过等它长到三个月的时候,我才把它带回家。”
“汉堡包?”周上好奇地问。
陆里青点点头:“它妈妈叫芒果,爸爸叫布丁,它的名字是我取的。”
陆里青话好像有些多起来了:“它是西伯利亚森林猫,很漂亮的品种。”
“确实很漂亮,”周上点点头,又问,“为什么叫汉堡包,是因为长得圆吗?”
陆里青眼睛里闪过笑意,笑意跃到唇角:“因为我喜欢吃汉堡包。”
周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其实是因为它每次闻到汉堡包的香味就会凑过去。”陆里青继续抚摸着猫猫的脑袋,猫猫仰着头,轻轻地喵了一声,“汉堡包出生的那天,我们那天晚上吃的就是汉堡包之类的。”
陆里青说到猫的时候,话就多了些:“不是因为它长得圆,西森这个品种的猫猫就是吃得比较多,体型稍微大一点儿。”
怎么能说猫猫长得圆润呢?
在陆里青眼里,汉堡包长得刚刚好,健康,标准,美丽。
“一开始给它取名字的时候没有想得太多,”因为猫猫爸妈的名字都是食物,所以给孩子也取了类似的名字,也很正常吧,陆里青后来才越来越觉得这名字取得好,“它的眼睛不是很圆吗?黄色的,很漂亮。”
也很像汉堡包吧?
不过汉堡包的灰白毛,浑身上下要说真像汉堡包的地方,可能就只有眼睛了。
陆里青把猫抱起来,轻轻挠了挠猫下巴,猫咪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想跑开,但是又被陆里青抱住,它懒得挣扎,又在陆里青手臂里趴着了。
小猫被迫营业,但是也很纵容似的,给陆里青展示自己的机会。
“是吧,黄色的,圆圆的,一层一层的眼睛,有点儿像汉堡包吧?”陆里青向大家炫耀着自家的猫的时候是最自在的时候。
小猫在陆里青手臂里,瞳色干净,毛发柔顺,一看就是被主人照顾得很好的样子。
陆里青和小猫之间的互动也能看出单属于这一人一猫的亲密感。
[陆里青的前任:“他就是很喜欢猫,十级的猫猫依恋者。”]
“这猫猫是什么性别?”周上双手插上了裤兜,垂下来的视线和缓着的语气特像和人在谈心。
“是公猫。”
“啊,”周上低声应了一声,感叹式的、思索式的语调,话音没散,又笑,“那我们这一屋子男的啊。”
“多好,怪不得汉堡包这么讨人喜欢,”杨枝应和,“我们这一群同性恋就是会喜欢公猫啊。”
陆里青在自己吃饭之前,也是先摆好了猫窝和给猫的食物才过去桌边。
方形长桌桌边摆了七张椅子,靠厨房的那一侧坐着陆里青、穆子平、江故和周上,另外一侧是蒋琰、伍恩贤和杨枝。
单数座位显得有点儿伶仃。
江故那杯特浓美式还没喝完。
周上之前喝过一口,是周上受不了的苦。
太苦了。
“你晚上喝这个,不会睡不着吗?”周上看着江故手边的咖啡,也看着江故的手。
今晚的餐桌依然很丰盛,有外面买回来的熟食,也有青菜和瓜果。
餐具很漂亮,食物和饮料的摆盘也总是很漂亮。
他们欢迎过陆里青的到来,喜爱陆里青的猫猫,爱猫及人,爱人及猫。
其实江故想说周上喝奶茶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夜晚会不会失眠吧?
他们什么时候会开始在乎这个了?
难得无所事事,就不应该为超过一小时之后的事情多烦忧。
“睡不着,我就把黑夜当白天过。”江故对周上的态度仍然不热。
“半夜睡不着要起来吗?”周上直勾勾地看着江故。
“或许吧。”江故也不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睡不着的时候来叫醒我吧,”周上眼神诚恳地看着江故,“来找我玩吧。”
江故没吭声。
成年人,一般不说话的时候,都表示拒绝。
过了一阵,江故才应:“早点睡吧,别总当最后一个起床的人了。”
周上对每天最晚起来这一点确实也没法争辩什么,但是怎么也得挣扎一下嘛:“我调了闹钟的,我只是起不来。”
“那和没调有什么分别?”江故反问。
“证明我努力过啊,”周上说着又想起来,“今天我听到你的钢琴声之后立马就起来了呢……要不,你来叫我起床吧?我们就在隔壁房,也不远。”
江故给了周上一个礼貌的假笑——这表示的也是拒绝。
饭后,伍恩贤提议转战露台。
屋外还在下雨,露台顶是木和玻璃的结构。
这边下过了雨,连风都变凉了。
刚点燃的木炭炉子里升起袅袅的烟,汉堡包被留在屋里,陆里青坐在玻璃门前,正在和杨枝分享猫照片。
夜晚的山是黑的,树是黑的,田野也是黑的。
别墅屋里屋外的灯映得这小屋像孤岛,路灯在一片深浅的漆黑中连成桥。
因为下雨,夜间的视野更晦暗了。
点点的雨滴连起来像雾,稍远些的地方全是朦胧。
“下午汉堡包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说这是哪来的猫,我们这房子附近也没有别的房子什么的。”杨枝摸着汉堡包的爪爪说,“在想难道猫猫难道是从别人家走丢过来的吗?附近的屋子好像都还挺远的。”
“不会觉得有点儿可怕吗?”陆里青还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眼睛向上抬起。
“汉堡包吗?”杨枝讶异地回问。
“不是,是这里。”陆里青回答。
陆里青白天来的时候是T恤套马甲,入夜了,身上的马甲就换成了薄外套。
他说着,手上还抓了抓自己袖子,眼睛睁圆了的样子其实真的很像汉堡包。
人家是两父子有父子相,小情侣在一起久了有情侣样,陆里青和汉堡包窝一起久了,好像也有点儿同化了。
伍恩贤从客厅拿来几张薄毯,先把两张给了杨枝和陆里青。
“好体贴啊。”杨枝抬起头,抬起眼,望着伍恩贤。
伍恩贤腼腆地弯了弯眼睛,以笑回应杨枝,也悄悄向陆里青那边看了一眼:“我去烤肉了。”
“要帮忙吗?”杨枝问。
“不用,”伍恩贤抱着毯子,“你们坐一会儿,给我个表现机会。”
这里人烟稀少,到了夜晚就漆黑一片。
杨枝是觉得每次拍摄,节目组的人都在镜头后面,没感觉有什么该感到害怕的。
“你怕黑吗?”杨枝问陆里青。
“有点儿。”陆里青诚实地、谦虚地答应。
“怕鬼?”杨枝又问。
“嗯。”陆里青的眼神看起来非常天然。
杨枝实在没绷住,偏开头笑出声。
“别怕,”杨枝转回头,“我们都在呢。”
陆里青两边唇角弯得小小地,笑了一下。
伍恩贤点着火之后,将烤架搭好。
穆子平拆开食物和各种调味料的包装,眼神有点儿发怔。
蒋琰在旁边,别人边弄,他边收拾。
江故坐在露台的长桌边,面对着黑色的长桌,看着露台外黑色的风景。
周上坐在他旁边,长腿伸直,两肘支在桌上,脚背伸直,又翘起,又伸直,轻快无声地踏着地面,微妙又保持着距离地靠近江故。
雨停过,蒙在夜里的灰散去。
黑暗黑得清晰,灯光下,明与暗分明。
雨水顺着屋檐、树叶的边缘处处往下落。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雨。
一把伞在细雨的雨幕中缓缓向屋子这边靠近。
有人过来了——在露台里的人渐渐发现这件事。
一把伞,越靠越近。
撑伞的人在远处,连轮廓都模糊,一步步,在雨中逐渐清晰。
黑与黑也分明了。
夜雨中声音寂寂,沙沙的雨声此刻像心跳的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