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协议的其他地方没有改动,只有回购条款的价格由增加30%改成了24%,付款周期也往后顺延了两个月。此外,还有一份文森特,也就是于景深效力的美国公司的收购协议,要一并签字。
这些日子覃正东四处找门路想和齐世雄合作解决眼前的危机,覃静茹则在梳理公司资产,做最坏的打算。
覃春念看着投资协议迟迟没有动笔。
于景深没有催促,只静静说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文森特要收的资产清单在这里,”说着从桌上推过一份文件:“事急从权,资产清点和人员安置可以后续慢慢做,就按照之前估算的价格确定收购价。你签字之后,我会依照收购进度,分期把回购款直接打到齐小姐账户。”
也就是说,钱根本不会经覃家的手。覃家像案板上的鱼,任由面前这两个人分割殆尽。
桌上的清单,覃春念之前在父亲那已经见过。当时父亲大发雷霆,痛骂于景深。可今天匆匆赶到北京再见他时,他已经变得平静而苍老。
父亲对着那份清单静默无言,良久之后在上面划掉两家,对覃春念说:“这是最后的底线。”
24%是于景深建议齐嘉程改动的区间中位数,也是精准计算后的结果,刚好收完覃氏的优质资产,并且保证齐嘉程可以在年前拿到全部款项。
虽然过程小有龃龉,但齐嘉程对结果还是满意的,比起二哥,于景深显然帮自己更多一点。他这么棘手的人物,绝对不能成为齐世雄的人。
覃春念拿起笔,划掉了父亲选中的那两家,又推回于景深面前。
于景深盯着这两处物业,脑海里快速过着相关信息。老头子不愿意放手的资产,一家在上海,一家在杭州,地段不错;业绩良好;目前的经营者是覃正东的两个远房侄子,中规中矩,不保守也不冒进。是好资产,但没好到不能放手的地步。
于景深看着面前的人,终究说不出拒绝的话。未免夜长梦多,也没在收购价上继续拉扯,直接同意了覃春念的要求。
接下来轮到覃春念签字。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不出面,这对他来说实在残忍。于景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知道这一刻对面是什么滋味,安慰道:“之后的经营权还在覃家手里,这是我承诺过的,不会更改。”
经营权虽然还在覃家手里,却从为自己赚钱变成了替别人打工。覃家100多人,还有那么多员工,覃春念的手微微颤抖。
“齐世雄急着出头,覃家落到他手里,只会被切割得更零碎。念念,长痛不如短痛。”于景深看着她温和劝道。
念念?叫得这么亲昵?齐嘉程在一旁看着,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单星野看不过去于景深的施压,直接挡在覃春念面前:“让她自己做决定。”
于景深面色不虞:“收购覃氏是我和覃小姐之间的事,闲杂人让开。”
单星野双手插兜,立在他面前:“我太太的事,就是我的事。”
“哦?”于景深挑了挑眉:“那单先生愿意仗义疏财,替覃家解决眼前的危机吗?”
“不要吵了,”覃春念把文件推到于景深面前:“签好了。”
于景深接过来,仔细看过后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回到国内的第一仗,他打下来了。
事情了结,齐嘉程也收好协议,本来正准备覃正东不给钱就起诉,现在于景深插了进来,有他经手,事情反而更轻松了。齐嘉程伸出手:“很高兴和于生合作,静候佳音。”
于景深回握了她的手,客气道:“合作愉快。”之后转向覃春念,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之后的对接还是你吗?我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
“覃家的经营我不参与,我父亲会派人来和你对接。”覃春念收好东西,面无表情地道了句:“再见。”和单星野一起离开了。
于景深看着她们的背影。她又一次和别人离开了。
齐嘉程没急着走,眼波在几个人之间流转。有意思,于景深对这位覃小姐,不一般。
聪明人看破不说破,不过窥到于景深的隐秘心事,却是今天的一大收获。不怕聪明人贪婪,就怕聪明人无欲无求。他有所求,这是好事。
齐嘉程心情颇佳地回去了。
覃春念则一路无言。自己亲手把覃家卖了,这滋味不好受。单星野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太苍白,把车停在路边,默默握住了覃春念的手腕。
单星野的手温热宽大,还有一点粗糙,是常年握方向盘磨出来的。暖黄色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到两个人交叠的手上,覃春念把自己的手也放进了他手里,体温顺着皮肤传递过来,驱散了心底的一些凉意。
两人一路开到覃正东在北京的别墅。覃静茹也在,正在给哥哥泡茶。
覃正东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像一樽石像,此刻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她们,开口说道:“回来了。”
覃春念把签过的两份协议拿了出来。
覃正东盯着收购协议看了许久,最后说了句:“辛苦了。”
四下无言,空气仿佛凝住。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覃静茹说道:“你们今天也累了,房间已经收拾好,早些休息吧。”
覃春念看了看父亲的脸色,知道现在不该再多生事端,自己打地铺就好了,转身和单星野回房。
走到楼梯口时,覃正东忽然叫住她们:“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