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整个身体都歪斜了很大的程度,发丝凌乱贴在脸上,皮肤很快泛红,嘴里漫上血味。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打那侧的脸颊,又轻轻舔舔牙齿。握在凳子上的手指节泛起白色。
安贺睿再次挥拳的时候,庚辰先一步偏头,躲开朝他鼻子打来的那一拳,然后从凳子上跳起来,转身冲进厨房,抽出架子上挂着沥水的菜刀,刀锋直指,冲出了厨房。
“滚”庚辰红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滚出去!”
安贺睿后退了一点。
“我他妈说了!滚出去!立马滚出我的家,滚出我的生活!”
“真他妈出息了啊?”安贺睿骂道:“怎么着?还想砍死你爸啊?你的生活?那他妈是你偷来的生活!老子在外边风吹日晒躲债,你他妈也配在这吃香喝辣!”
“你在外面烂赌,欠了一屁股债,也是我的错吗?”庚辰一步步逼上去,刀就要隔开安贺睿的喉咙。
安贺睿似乎惊讶了一秒,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阴郁:“真有本事……什么都知道了啊?对,老子就是出去赌,那他妈你管的着吗?老子愿意!老子还找小姐呢!把钱输光老子也乐意!”
“你他妈被人追债,跑回这儿躲着,安的的什么心?”庚辰的手因为暴怒在微微颤抖着:“现在立刻滚出去,不然我砍死你”
“真他妈长大了……操,老子看你有贼心没贼胆,根本就……”
“你他妈看我有没有胆子!”庚辰挥手便砍。安贺睿慌忙着后撤,打开门跑进了楼道。
刀锋落了空,尖部刮到了门上一副新年的挂画,凸起的装饰物瞬间掉落,金粉洒了一地。
庚辰没停住动作,提着刀追出去。
安贺睿还咒骂着什么,但是脚步已经不敢停下,仓惶跑下楼梯。庚辰一直紧紧跟着,刀一次次砍出去,却没有命中的时候。
直到安贺睿护着身体消失在路的尽头,庚辰才停下动作,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刀。
风一点点吹透他的身体。庚辰回过神,提着刀走回小楼。
楼道里的尘土很大,庚辰被呛的一阵咳嗽,咳了两下,吐出了一口血沫。
庚辰没管,往上走着,顺便捡回了自己的两只拖鞋。
已经很晚了,庚辰看看客厅的挂钟,然后默默放下刀,把凳子搬回原位,又把门口洒的金粉收拾掉。菜刀被洗干净重新挂在沥水架上的时候,庚辰轻轻叹了口气。
债务是很大的问题,他不知道安贺睿欠了多少钱。
其实他早就有猜测,安贺睿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明明暗暗的打探了许多时候,他终于揭开了安贺睿生活的一角。
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于是他开始想办法攒钱,攒还债的钱。
安贺睿说的没错,那是他爸,他们的关系,永远不能被斩断。况且他已经回来躲了一年多,如果他欠的钱真的很多,追债的人肯定已经找到了这里。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得替安贺睿还债。
后巷那片治安不严,小店林立着。庚辰趁着空档,挨家挨户看门口招聘的告示,挨家挨户的敲门问,再挨家挨户的求下去。开始,所有人都拒绝他。因为他年龄小,长得又小,人家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于是后来庚辰开始谎报年龄,按时吃饭,往鞋里塞树枝和叶子增高,然后换一条街,再次挨家挨户的问。
不过他还是常常得到拒绝。终于有一天,一家的老板语气微微松动。于是庚辰跪在他面前,说他要为父亲还债,还要维持生活。千言万语,终于让老板松了口,同意让他先干三天,如果可以就留用。
于是三年以后,九岁的庚辰得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识檐里后面第三条街上最右边的那一家小店里打扫卫生。
一年多,他攒了很多钱。去年年下时,还给周宜的那些钱,也是从这里来的。
到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两年。他攒了一些钱,总数勉强够他独立生活一年。
可是要还债,还差的很远很远。
周宜离开的第一个晚上,他过的很糟糕。
庚辰默默走到窗台边,从沙发扶手上拽下垫布,放在地上。
地上凉,周宜说过,老是坐在地上会生病的。
他不能生病。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可是他太累了,他想歇一会儿。
于是庚辰坐在布上。面前是两盆三五枝开着的朝颜。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是阴的。
窗户有些不挡风。庚辰能感受到从外面渗进来的风,吹得他骨头缝都发冷。
其实他应该睡觉了。
月儿凉,风轻扬。
今晚月色徘徊在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