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过了一百个世纪那么久,庚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后脑勺的伤很严重,血又在慢慢的淌。
同时身体各处传来的细密疼痛让他浑身乏力,动都不想动一下。
良久,庚辰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镜子前面。
从正面看不到后脑处的伤口,但是血已经从后脖颈流了下来,淌到了颈侧,染红了他的衣领,看着十分瘆人。
庚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头发已经被血液粘成了一团,乌糟糟的黏在一起。再往上摸,一个小小的血洞赫然出现。
庚辰用手指轻轻堵住洞口,阻止血液继续流淌。然后他底下身子,用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凉水慢慢清洗后脑勺的血迹。
一池子的水很快被染红,庚辰伸手摸了脑袋,然后关掉了水龙头。
表面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伤口基本凝固,也不再大量的流血。
血水从后颈流下来,滴到洗手台里。庚辰抬手随便擦了几把,又接了一捧凉水泼到自己脸上。
眼角和嘴边的血也被洗掉,庚辰抬手抹掉滴下来的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血污混着水淅淅沥沥的粘了满身。白色的校服几乎都被染了颜色。庚辰叹了口气,稍稍偏过身体去看后背。
因为连续几次的强力摔跌,后背处有一个巨大的凹陷,皮肤的淤青透过校服显现出来。领子的地方有一些血液,剩下的区域沾满了泥土和污水。
后脑勺的伤必须要处理,去医务室吗?
去医务室的话,一身的伤要怎么解释?
校服脏成这个样子,又要被骂了。
用外套遮一下吗?
外套……
外套呢!
庚辰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校服外套早被扔进了粪水池。他急忙转身跑到里面的隔间,从粪水里拎出了那件已经被粪水全部浸透的校服外套。
臭味扑面而来,粪水滴滴答答的淌下来,因他拎起来动作甩出的余韵溅到了裤子上几滴。
庚辰皱了皱眉,强忍着恶心把外套拎回洗手台前。
流动的水一点一点冲洗掉了外套表面的脏污,蓝色的校服几乎被染了一层色,整件衣服散发着臭味和潮气。
庚辰使劲闭了闭眼睛。用双手捏住了那件衣服,就这清水大力揉搓起来。污水随着他不太温和的动作迸溅出来,崩到他的脸和胳膊上。
他用还没沾湿的手背去抹了两把,然后接着去搓那件恶臭的衣服。
他不会有第二件校服了。如果不穿校服,他是没办法进学校的。
安贺睿不会再管他,甚至连好好说句话都不可能了。
家里的东西快要吃完了,日用品也都没有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去买吗?庚辰依稀记得家附近有几家商店,但他只在很小的时候陪着余初行去过一次,已经不太记得路怎么走了。
更何况……他并不知道怎么买东西。
他对于交易的唯一认知,就是记忆中零星的几次,余初行让他去买些小东西。
可是余初行会反复申述要买的东西是什么,然后把正正好好或者差不多的钱交到他手里。他只需要走一段路,然后说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商品的名字,之后再把手里的钱递出去,接了东西再拿回来就好了。只要那样,他就会得到各处的夸赞和奖励。
而且他对于货币的使用和基本估算也一窍不通。
要买基本的日用品,大概要拿多少钱?
买多少才够用?
庚辰记得余初行给他讲过关于计量单位的知识。可是现在突然要应用到生活里面,他却捉襟见肘。
要用钱……去哪里找呢?
家里的钱放在哪?
只是洗一件衣服的间隙,庚辰就想了好多事情。
搓了好久,衣服上的粪水颜色才终于淡了一点。庚辰甩了甩酸痛的手臂,重新审视了一遍那件衣服。
用清水继续洗怕是没用了,他需要专门的清洗剂…
庚辰的眼神在台面上逡巡一圈,最终定格在角落里放的那瓶洗手液上。
用一点应该没关系吧。用了洗手液应该可以洗的更干净一点。
庚辰沉了沉目光,走过去把那瓶洗手液拿到洗手池边,挤了两泵在手心。
接着手一倾斜,粘腻的洗手液一点点淋在了衣服上。
随着清水的冲洗,池子里慢慢泛起泡沫。
庚辰洗衣服向来喜欢弄的一池泡沫,让泡沫完全把衣服包裹在里面,这样洗的更干净些。
他一寸一寸的大力揉搓,直到搓完整的一件衣服。
庚辰伸手拎出衣服,看到上面的颜色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轻轻松了口气。
剩下的,回家再洗吧。
庚辰用手指拨开浮在池水表面的泡沫,看到底下一池混浊的黄色液体。他强忍着恶心探下手去,放掉了液体,接着拧干外套上的水,又用水冲了好几遍水池。
做完这一切,庚辰把潮湿的外套搭在裸露的手臂上,遮住几块青痕。然后他走出卫生间,朝医务室的方向迈开脚步。
其实他没去过医务室。只是上学期有几次,那些人打的实在太重,李娜建议他去医务室看看,还给他指了路。
庚辰按记忆里的方向,摸索着找到了一间独立的小房子。
他推门走进去,低眉顺眼的样子:“老师们好”
几位校医纷纷转过头来,不过他们友善的笑容很快就在看到庚辰后脑上的伤以后齐刷刷的消失了。
“诶呦,这是怎么了?”一位女校医担心的走过来。
“怎么弄的啊”她拨开庚辰后脑上的头发,仔细查看着伤口。
庚辰嗫嚅着解释:“走路,摔倒了,磕到楼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