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怎么能这样呢?!”陈安然在走廊上看到女孩们将夏茗书包里的东西大笑着扔进垃圾桶,那笑声无比刺耳,带着看好戏和幸灾乐祸。
她气的下意识就想过去,却被瑟瑟发抖的李文淇拉住。
李文淇摇摇头,在郭嘉文看过来的时候,紧张的把陈安然拉到隐蔽处:“没有用的……你帮不了她的。”
陈安然费解的看着李文淇,才惊觉她满脸是泪,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哭什么?”
李文淇看着那似曾相识的一幕,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没有用的,我第一年来这里时就已经见过这种事儿了,那年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惹怒了林绍丰,下场特别惨,她不光被剃光了头发,还患上了严重的抑郁,整个艺考全都废了……你想帮助夏茗对吗?我也想,可我们人微言轻,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陈安然步步后退,她的脊背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那寒冷透过羽绒服,冻的牙齿打颤。
“怎么……会这样?难道就任由她们胡来吗,夏茗可是帮助过你的!”
李文淇掩面而泣:“我没办法,我已经复读第二年了,家里人不可能再给我第三次机会!我今年必须得以考上为首要任务!我不敢惹林绍丰,他手眼通天。所以陈安然,别看,别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管。毕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
李文淇先走了。
陈安然还呆在原地,不远处刺耳的声音针刺一样扎进她的耳朵,她的脚步向前挪了一步,却又被不知名的力量死死定住。
一只大手亲切的摸上她的头顶。
陈安然如受惊的小鸟,整个人一个哆嗦。
林绍丰神色忽明忽暗,却一脸正派:“安然呐,来教室里,老师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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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教室,只有陈安然和林绍丰。
“你父亲非常关心你的学习,”林绍丰不慌不忙旋开保温杯,抿了口热茶,“他问我觉得你今年能不能考上。”
陈安然紧张的脚趾在鞋子里都蜷缩起来:“那老师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林绍丰眯起眼睛:“我说她学的很努力,她很认可繁星的教学,也很珍惜自己交的学费。不像某些不交学费的人,明明占尽了便宜,还死不承认。”
望着一脸迷茫的陈安然,林老师一脸惊讶:“就是你的好朋友啊!她从来没跟你提过吗?”
夏茗确实没提过这一点,甚至在陈安然问她的时候,选择了沉默,而她自动解读为默认。
陈安然的心里不太舒服,但她在林绍丰鼓励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没有。”
林绍丰合上杯盖:“既然她都没把你当朋友,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可是……”
“京电文学系的一试就是后天,想不想知道考题范围?别这么瞪大眼睛看着我——老师当然希望你能考上,帮你一把,你要保密……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懂点事,别去理睬别人的破事,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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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北城各大院校幕后专业一试的开始,园区里陆陆续续少了很多人。
有的提前飞去了外省,有的则在考试前一晚定了学校周围的酒店,力求物理上缩短距离,能精神饱满参加上午场的考试。
等考完了,她们再拉着行李回到园区准备下一试。
京电的第一场考试,夏茗和陈安然幸运的分在了下午场,不需要早起。两人只需上午在园区里提前吃完早饭,再搭乘地铁便可提前到达京电。
京电文学系的一试是笔试,主考文常和一些综合题。
夏茗放下笔的那一刻,心里估摸着自己大概率能过。
她除了文学系,还报考了导演戏的两个专业。
“你还好吗?”夏茗在刷地铁闸口时,担心的问询一言不发的陈安然。
“挺好的。”陈安然小声回答,用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躲避着夏茗的目光和好意。
夏茗目光一暗,不再说话。
很快,考试结果便可以在网上查到,繁星机构编导班的大部分人都通过了。
夏茗所报考的三个专业都过了。而陈安然虽然只过了一个,但却是她心心念念的戏文专业,当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结果时,整个人都如释重负。
而京电各专业接踵而来的二试,则是影片分析、故事创作、分镜头绘制……
等待结果的期间,光阴总是格外漫长。
二试会刷掉百分之70的人,剩下的少部分人进入最后一试,而只有排在前面的二十来人才会被录取。
竞争压力这样大,繁星机构过的人却不少。大家都有保底专业,但心仪不少人心里都窝着一股无名之火,尤其是看到那些平日里不如自己,但考啥过啥的幸运儿。
郭嘉文没有过文学系的二试,但是她如愿以偿过了最看重的广导专业的二试。
而广导只招十个人,主考官中还有个铁面无私重视实力的老师。
盥洗室内,夏茗忽然感觉到如芒在背,她倏然回头,只见一盆冰凉的水朝自己兜头泼了过来,还有郭嘉文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好意思,手滑了呢。”
“不过你这种脸皮厚、污蔑老师的贱人,应该没什么感觉吧?”
“污蔑?什么污蔑?”
比愤怒先袭来的,是莫名其妙的疑惑。
“你为了考题去勾引林老师,被拒绝还诋毁他,你这个恶心的、下流的、bitch!”
“对啊!我们忍你很久了!你在这儿装什么白莲花啊?”
女孩们在郭嘉文的带领下将夏茗团团围住,夏茗力气很大,但难敌众人的钳制,被郭嘉文劈头盖脸扇了几巴掌。
脸火辣辣的疼,但比疼更强烈的,是心中的愤怒!
林绍丰怎么敢这样说?林绍丰竟然把脏水都泼在她身上!
明明她对那晚的事只字未提,明明她已经一忍再忍只想好好考试,明明……
他还是恶人先告状,把一盆盆的脏水扣在她身上!
“如果我说,你们心中道貌岸然的林老师,是个多次强|奸女学生的禽兽呢?你们以为的一对一,你们羡慕的一对一?哈!哈!”
郭嘉文制止了夏茗剩下的话:“啊哈,你继续污蔑老师啊,你看看谁会相信你的鬼话?谁知道不是你上赶着主动呢……对不对?”
女孩们哈哈大笑,即使有面露不忍者,却也为了保护自己,将真实想法模糊于群情激奋之中,装作一副兴奋的样子。
她们曾羡慕过夏茗。
她们曾想成为夏茗。
她们也嫉妒过夏茗。
现在,她们讨好着林绍丰,扬着正义的旗帜,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孩狠狠踩在脚下。
……
而走廊尽头隐蔽的角落里,有人在暗中窥伺着,将里面的动静全部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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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我感觉人群是麻木的糊涂的,而我被迫清醒。但清醒的代价却是极致的孤独,我该怎么对抗这种痛苦呢?
——我也很孤独。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但在孤独中,人才有可能找到自己。
……真的吗?
夏茗将自己关在淋浴间里,任由热水从头浇到脚面。
她那颗坚强而乐观的心,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一道伤痕,泪水混着热水,从冰冷的肌肤上缓缓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