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要见沈朝晖竟然要这样大费周章，池水消失的第一天他就来找了沈朝晖，但都被各种阻挠，一直到现在，沈铮才像个寻常访客，经过一系列的预约手续之后，在沈氏集团的大楼里见到沈朝晖。

连日的奔波劳累让他看起来疲惫，仅有一股精神气支撑着他在这惊天巨变前还能勉强维持冷静。

他看向坐在顶楼宽敞到夸张的办公室里，那种厚重的黑色办公桌前的沈朝晖。

气定神闲，泰然自若，好像早有预料沈铮会来找他。

“池水人呢？”

“走了。”

临走前他和池水说过让他等自己回来，池水向来对他言听计从，不可能在他套上戒指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

他完全不相信这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你把他藏哪儿了？”

“我藏他？”沈朝晖合上手中的钢笔，抬眸望向他，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嘲讽，反问：“你难道觉得池水会永远选择你，是吗？”

沈铮嘴角紧绷，没有说话。

“沈铮，我不敢想你这个年纪还能有这么天真的想法，究竟是我纵容你太过还是池水给了你太多假象？”沈朝晖一脸漠然，丢出了一只录音笔，“你自己听吧。”

沈铮目光紧紧锁住桌面上的那只小小的录音笔，以及傍边的那枚戒指。

过了几秒，他捡起录音笔，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了播放键，听到池水的声音裹挟在电流中，诡异地流动到他耳朵里。

——我没想过要和他长久。我和他分开。

——我…想出国念书，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

——嗯，我想好了，如果不是您当年要我去陪沈铮……

——尽快吧。戒指帮我还给他吧。

沈铮的脸上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话挤出源源不断地冰渣，池水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陌生，可是语气都那么熟悉的。

池水说话比起常人总是慢一些，听起来就显得格外认真。

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以为怀疑录音也是假的？”

心思被戳破，沈铮神情一滞，又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朝晖。

沈朝晖悠悠地往椅背上一靠，又把一部手机甩到他眼前，沈朝晖甚至贴心地打开了聊天记录的界面。

沈铮的目光落到上面，那是这些年来池水和沈朝晖的聊天往来，绿底的黑色文字如同一盘翠绿鲜嫩的蔬菜中筷子一翻就陡然看到的黑色虫子，以十分扭曲的姿势前仆后继地爬上他的眼底。

——沈董，我会劝他的，他今天演得不是很好，可能就是您说的不适合吧。

——沈董，我们一切平安，我会照顾好他的，不辜负您的期望。

——沈董……

握紧手机的手指绞白失去血色，几乎要泛出和冰霜一样的冷白色。

天旋地转让他有种失重感，他的五脏六腑和骨骼全都被从最高处坠下来，永远没有尽头地坠落进漆黑深渊，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呼吸。

“沈铮，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有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能面对自己的床照公布在那么多人眼前，池水，你知道的，他没有那么坚强。”

过了很久，像是冰封一整个冬季的河面终于开始消融，沈铮听到自己的声音失控地不稳，他仍固执地问：“他在哪儿了？”

沈朝晖安静地望着他，如同注视一碗看到底的清水一样第一次看透面前的人，短短几秒之内，他想或许自己真的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石二鸟——分开两人，同时让沈铮心甘情愿地放弃演戏。

“他不会回来了，你永远也不会找到他的。”沈朝晖挑起一边眉毛，无比从容地宣告这一事实。

沈朝晖不想让他查到池水的踪迹简直太简单不过，这几天里他光是想办法删掉池水满天飞的个人信息都举步维艰，直到沈朝晖出手，那张照片才开始在大众眼中消失。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照片是谁放出来的。

他第一次对沈朝晖阐述的事实，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无论是池水背叛他，还是他找不到池水这件事，都是板上钉钉、无可反驳。

因为池水他在沈朝晖面前狼狈近乎落魄，可在这之前池水曾是支撑他走下去的拐杖，而今池水往他身上打了一闷棍。

真荒谬啊。

他垂眸看着桌上的戒指，和池水多年以前送给他的那一枚在设计上异曲同工。

池水每天都长时间地和他待在一起，以至于他和设计师沟通的时候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他偷偷摸摸地翻出那么钻戒发给设计师，又去翻池水几万条微博中发出来过的设计稿。

那种隐秘的期盼现在嘲笑他，然后将他彻底绞杀。

在这一刻，他恨池水比过恨沈朝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