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往回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力气并不很大。
沈铮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似是震惊,也有疑惑。
因此池水轻易就把自己的手从沈铮的手心里挣脱了出来。
“我不走。”
“你要留在这里?”沈铮皱起眉,面色冷峻,视线紧紧锁死在他身上。
半秒过后,池水点了一下头。
沈铮的脸色骤然黑沉得很难看,下颌绷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瞥了一眼池水 ,转身就走了。
池水停在原地,听到沈铮下楼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汽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随后这声音过快地消失在他的耳中。
沈铮的家,但是沈铮走了,他却留下了。
梅姨听见动静,一脸担忧地上楼,问道:“少爷怎么走了?”
池水轻轻摇头,说没事。
梅姨手里还端着茶杯,是要给沈朝晖送的,他收敛心神,对梅姨说:“我去送吧。”
他从梅姨手里接过茶杯,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吐了一口气后才敲门。
“进来!”沈朝晖明显怒气未消,语气硬生生的。
池水从门口探出头,对着双手环胸靠着椅背的沈朝晖说话,“沈叔叔,我给您送茶。”
沈朝晖狠狠紧了一下眼皮,从池水手里接过茶杯,一灌而下,杯底瞬间见空。
“我看他是脾气见长,越长大越不懂事了!”
“是,他就是一时冲动,您别和他计较。”
“他都二十四了,”沈朝晖无奈叹气,揉了揉眉心,“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他还在这儿给我搞什么追梦游戏!荒谬!”
池水:“……”
“你劝他回来接手集团,他怎么说?”沈朝晖又缓过来,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地看向池水。
不能说是看,是审视。
池水不自觉地心跳漏拍,张开嘴,“他,就不说话。”
“算了,你多半也劝不动他,他妈来了都不……”沈朝晖意志有一秒的迷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把嘴闭上了。
池水在沈朝晖脸上看到了恍惚的神情。
在池水认识沈铮那一年,集团内斗得厉害,新项目推行失败,老项目各方势力纠缠不清,沈朝晖一派夹缝生存,而叶银河坠楼的消息一传出去,集团股票大跌,内忧外患,距离崩溃仅有一厘之遥。
然而沈朝晖钢铁意志,铁血手腕,第一时间召开发布会安抚民心,同时不知以何种手段引来另一家族的注资,挽救集团于狂澜骇浪之中,将倾之厦起死回生。
即使是在首都波诡云谲、潮浪跌宕的商场上,也算得上一段传奇。
“您别太生气,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说不定他明天就忘了。”
池水发现自己说谎的频次越来越高了。沈铮才不会忘呢。今天别说是沈朝晖了,就是被波及的自己,也要被沈铮记仇到八十岁的。
沈朝晖十分无奈地接受这个说法。
池水见他脸色好转,又说:“他手上有伤呢,刚刚自己开车走了,我…去那边看看他。”
“去吧,你们都长大了,留不住了。”
池水点点头,很快就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出门。
*
他到望江庭时,家里压根就没有亮灯。
沈铮开的车倒是停在车库里。
他蹑手蹑脚地进门,在房间里找到睡着了的沈铮,沈铮呼吸有些紊乱,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稳。
到底是有多生气,从老宅出来的时候连穿着睡觉的衣服都没换,现在被胡乱脱下来丢在床边。
他站在小夜灯前,确保自己的身躯会遮挡大部分的光后才打开,凭借着那点渗过来的光,池水找到沈铮睡得不好的缘由。
沈铮的伤口毫不意外地再一次流血了。
如果不是赶时间,沈铮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养伤才对。一想起主治医生斥责沈铮时的话,池水连忙起身去招医疗包。
搞不好会感染,还会留疤。脑袋上的疤不扒开看不会有人知道,但手臂上留疤就不一样了,夏天的时候很容易露出来,沈铮可能会介意。
池水的动作十分轻柔,力图不吵醒睡着的沈铮。
但沈铮互相一变,还是醒了。
“你醒了。”池水手里捏着棉签,不知道要在此时继续。
“……你又来干什么?”
池水:“……”
他不回答,又拿着棉签擦了两下。
沈铮倒吸一口气,“你故意的?!”
“没有,我动作很轻啊。”他的动作真的很轻,而且擦的是碘酒,照理说沈铮不该觉得疼。
但沈铮的理和常人的理,明显不太一样。
沈铮脑仁一跳一跳的,就好像有人在拳击他的脑垂体一样,视线都不清晰。池水虽然来了,但一定是先安抚过沈朝晖才过来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瞪了一眼池水。他和沈朝晖吵架,池水竟然选择站在沈朝晖那边,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