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云山拂尘一扬,就要亲自上前解决,倏忽却听剑风凌厉,他悚然一惊立刻旋身躲避,却见一柄雪亮的长剑将他手中拂尘割断成截,插.进了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谢尽芜走出法阵。
他显然也受到了法阵的影响,脸色苍白,神情阴郁而冷肃:“认得这是谁的剑吗?”
云山睁大双眼,尚未开口,顾九枝却眉目一凛。
——那是谢长生的剑。
谢长生死了吗?
顾九枝睫尾轻颤,隔着雪帘轻轻冲白璟身后的弟子们稍一颔首。众人撤手离开,只留着白璟一人坚守此地。
云山冷笑道:“师姐为何此刻停手?这时候不担心阵法反噬了?”
“云山,”顾九枝淡声道,“你难道还没有发现,进入阵法的弟子全都是你们长老院的人吗?”
云山拧着眉凝视着她,一瞬的思索,竟是串联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昨晚进入阵法的弟子全部都是长老院的人,他们早已被阵中冤魂打上印记,一旦阵法失控,冤魂反噬,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人。
所以,顾九枝才果决利落地命令众人撤手,不必再管。
除掉这些长老院的人,本就在顾九枝的计划当中。
云山的心跳漏了一拍,如被一块大石压中,手足霎时冰冷,难以置信地指着她道:“顾九枝!你,你竟是想借此次机会清除异己?!你这狠心的——”
谢尽芜没有耐心再等他废话,当即提剑纵身杀去。
云山左肩本就带伤,拂尘又断,此时已然落了下风。谢尽芜衣袂飞扬,掌中剑锋依旧亮得刺目。霎时间,崎岖不平的雪地上劲气激荡,雪片漫卷,近乎遮天。
云山抬掌一抓,隔空取来一名弟子的佩剑,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冷笑道:“凭你还想杀我?”
谢尽芜冷眼望他,眸中已经显出血红。
两人越战越远,剑气波及范围越大。千万道剑芒交织成漫天的星点,道旁梅枝断裂,乱雪狂舞。
余下众弟子见状,皆是沉默不语。
一人悄声道:“所以,长老院真的……为了前任家主,而灭掉谢氏一族吗?”
他声音不高,却刚好叫在场的渡真弟子们都听清。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神情亦是精彩纷呈。
“我觉得这件事吧……”这人顶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咬牙道,“不厚道。”
有他开了个口子,其余弟子们胆子皆大了起来,也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何止不厚道!简直是心狠手辣!”
“灭了人家的族,还要泼脏水,说冽雪山谷有妖鬼作乱,这是什么行为啊!”
“丧心病狂!”
“啧,这些事如果都是真的,我是不想再学了。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成了个刽子手。老子来渡真可不是为了杀人的!”
“就是就是!”
“我也不学了!”
一时之间,理想崩塌,厌学情绪陡升。
顾九枝在山石后静静听着,等众弟子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才现身淡声道:“你们能有此觉悟,很好。”
众弟子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吓得连忙噤声,又大着胆子道:“家主,你也觉得这些事不应该吗?”
“可是前任家主也确实是死在谢拱辰的手里,难道你就不恨吗?”
顾九枝温和的视线看过在场每一个人,轻笑道:“亲情确实难以割舍。可若是为了亲情,而抛弃世间道义,不顾正邪之分,肆意妄为,盲目决定,才是不应该。”
“我自然会恨,可是我也知道,仇恨是最于事无补的东西。”顾九枝望着弟子们稚嫩却认真的脸,“与其因为仇恨而做出种种欺瞒之举,不如直面自己的内心,认真地想一想,当下情况,我们最应该怎么做。”
她声音温和,语调平缓,很轻松地安抚住了弟子们躁动的内心。
弟子们闻言,俱是一怔,胸腔中激烈的恨意也消弭许多。
-
阵法前,白璟跌坐在墨色山石上,依旧撑持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渡尽阵法中困锁的冤魂。
那只引魂铃从未完成过如此艰巨的任务,镂刻了咒文的边缘已经开出一道细微裂缝,连铜舌的光芒都黯淡许多,仿佛再使用下去就要寿终正寝了。
白璟忍住喉间的腥甜,涩声地骂着:“我每天轻拿轻放地护着你,还总是找一些灵草为你加持法力,到头来你竟这般没用!”
“等回家以后,我一定禀明了父亲,将你换掉!”他耐不住似的轻咳一声,殷红的血当即喷洒在雪地中。
他怔愣地看了一会儿,笑得比哭还难看,“到底是谁没用啊?好像是我更没用哪……”
局面太乱了,阵法的灵力波动几近失控。
谢尽芜首当其冲,识海蓦地传来一阵剧痛,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脑海。
他发红的眸中淌下泪水,心跳竟是被硬生生逼停了两息,手中剑势乍收。云山趁虚攻来,剑锋“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左臂,热血泼溅!
冤魂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众人分明站得很远,却依旧能听到这萦绕耳畔的尖利嗓音,纷纷默念静心诀,再撤数十丈。
就算阵法失控,冤魂反噬,遭殃的也只有谢尽芜和那几个渡真子弟。
他们只听家主的吩咐,才不会主动去掺和这些事。
——以至于根本无人注意到,叶清圆顶着纷飞的雪和冤魂的哭嚎,踉跄地来到了白璟的身后。
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他的肩头,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过来,引魂铃霎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白璟回头一看,惊喜道:“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