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眸光更显幽邃,眼底宛如暗潮涌动,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叶清圆将空碗推开,拣了一块糕点慢慢嚼,腰酸腿痛地腹诽道:果然男人喂饱了就是春风得意啊。
谢尽芜始终抱着她不肯放手,轻声道:“今天外面很冷,不出去了好不好?”
叶清圆抬眼望窗外,天色惨白阴冷,北风撞得窗棂都在响,看来确实很冷。她反正出门也没事干,唯有闲逛,便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啊。”
谢尽芜不让她出门,取了热水来让她洗漱梳妆。
她坐在妆镜台前,任由谢尽芜慢悠悠地给她梳发,满头乌发泼洒像是一幅泛着清香的水墨画。谢尽芜站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牛角梳,微硬粗糙的指腹穿梭在清凉的发丝中。
她的发丝是水草、是海藻,是柔软的充满生机的藤蔓,纠缠住他的手指,又如一张铺开的网,叫他无处逃脱。
谢尽芜是心甘情愿坠入她网中的猎物,他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他垂下颈子,在她的发梢印下虔诚一吻。
叶清圆从镜子里望他:“喜欢?”
谢尽芜诚实颔首:“喜欢。”
她故意逗他,上挑的眼尾弯出一道狡黠的弧度:“那剪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谢尽芜的动作一滞,“不要开这种玩笑,你会很痛。”
叶清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说剪个头发有什么好痛的?
谢尽芜将她的发丝梳好,转身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个檀木盒子。她打开一看,里头摆满的全是各样的钗簪饰品,金银珠玉,应有尽有。
叶清圆快要被满盒的富贵晃瞎了眼,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谢尽芜轻声解释:“在金璧城时偶然看见这些,觉得适合你就都买了。”
又是金璧城。好你个谢尽芜,到底在金璧城准备了多少东西。
叶清圆伸手拨弄,发现竟还有那支烈火般惹眼的牡丹绒花簪:“那为什么现在给我呢?”
谢尽芜没作声,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的。
那次在金璧城,他看到叶清圆笑意寥落地将牡丹绒花簪放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去首饰店里逛,看到那些漂亮的、亮晶晶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若是她戴上这些首饰该是什么模样?什么心情?她会笑得很开心吗?眼眸柔亮宛如春水流淌。她是这样灵动娇俏,这样独一无二的姑娘,也合该拥有这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事物。
或许他渴望她戴着自己买的东西,这也算是他的执念。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把账都结了。
结果还是没能送出去。他像是心怀忐忑的青涩少年,攥着满心对她的喜欢,却怕极了被她拒绝。纵使肢体行动上已经不太顾及她的意愿,要牵手、要拥抱,可心里却总惴惴,患得患失。因为知晓她对自己心有防备,并非全然喜欢。
他怕唐突了她,她会亲手戳破他的这场美梦。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还买过这盒首饰。
直到叶清圆坐在铜镜前,满头乌发泼洒如墨,他才后知后觉地送出这份准备许久、却迟来太多的心意。
叶清圆也大概猜出他的犹豫和踌躇,体贴道:“那你选一支簪子为我戴上吧。”
谢尽芜的眼睛很亮,点头道:“好。”
他一支一支地为她试,觉得她戴什么都好看,柔软微凉的发丝如流水般从他的掌心淌过,果真用惯了刀剑的手终究敌不过绕指柔,过不多久就忍不住向她索要一个亲吻。
叶清圆由着他来,甚至有几次是仰起脸主动配合他,乖顺得他好喜欢。
他最后选了一支玉簪。叶清圆望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恍惚觉得这簪子简直能买好几处晴雪院了。
她不喜欢太招摇,可谢尽芜看着她的眼神又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很憋屈地把话咽下了。
谢尽芜的手指在她的腕骨处摩挲,温热粗粝的指腹触感分明。叶清圆莫名觉得好笑,他竟有点像是那种玩换装游戏的小孩子,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谢尽芜见她笑,便心生好奇。
叶清圆想了想道:“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一种游戏,就是给女孩子换各种衣裙、化漂亮的妆。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这些。”
谢尽芜理解成是她喜欢打扮侍女丫鬟们,摇头道:“不一样,我只在乎你一个人,对旁人的衣着打扮并无兴趣。”
他现身说法,纵使性情再冷漠疏离,一旦真情流露时,那种情意缠绵的杀伤力也着实不小。
叶清圆笑起来:“嘴巴这么甜呀。”
“甜吗。”谢尽芜抬起眼定定看着她,立刻讨巧道,“有奖励吗?”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苦恼道:“可是我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你了。”
谢尽芜的呼吸放轻了,很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她唇上止不住地逡巡。
叶清圆抬眉笑了笑,扭过脸去,不慌不忙地对镜抹了口脂。
红润馨香的口脂涂在她柔软的唇瓣。
这或许是不亲的意思吧。
谢尽芜被无声地婉拒了,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面上却忍住了没有显现出来,还伸手帮她理了理裙摆。
片刻后,叶清圆终于将自己捯饬好。
她站起身,扯了扯谢尽芜的衣袖,在他不明所以低头望过来的时候飞快揽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现在,那红润馨香的口脂也沾在他唇上了。
谢尽芜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好吃吗?”
这口脂是由花瓣制成的,沁润馨香。
他的喉结滚了滚,似乎是咽下去什么东西,“嗯。”
叶清圆扭过脸去,脸颊染红,对他这种腻歪又坦然的态度简直钦佩至极。
“……那这一盒都给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