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欺负你呀?”
顾雪庭轻声笑着,声音很温柔:“你说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也真是的,为什么总喜欢做些危险的事呢?也不怕疼,不怕伤么?若是真的恨极了潘淳玉,就该来找我啊。我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小姑娘了。”
槐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呸!当年潘淳玉害死莫婉婉的时候,你不就在金璧城吗?为什么不出手?”
顾雪庭耸了耸肩:“我哪知道莫婉婉的事?她成天被关在宅子里,我又见不到。若我当时知道来龙去脉,潘淳玉这混账东西还能喘气到今天?”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帮着潘淳玉杀了宋雨阁?”
顾雪庭很坦然:“我和宋雨阁有私仇啊。”
槐妖僵住:“你、你们不是同门吗?你难道不怕被门人追杀?”
“谁说同门就不可以有仇了?”顾雪庭笑了,“再说了,我只负责递刀,动手的人是潘淳玉啊。”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槐妖,良久,低声补充了一句:“就算要追杀我也无所谓,我等着她来就是了。”
槐妖仰起头,嘟囔出声:“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好人了,我呸。”
顾雪庭“嗯?”了一声,指尖一点,槐妖那乌黑柔顺的发梢立刻燃起一簇火苗,往上燎了起来。
槐妖莫名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立刻慌乱大叫:“火……!火!!”
顾雪庭站起身来,挑眉看着槐妖手舞足蹈地折腾着想要灭火。可那火势越烧越旺,火焰是微冷的,不知为何,竟是燃得它心口都在疼。
槐妖一咬牙,倒头栽进了温凉的江水中。
那火苗终于熄灭。
槐妖挣扎着浮出水面,刚要破口大骂,却听顾雪庭低声道:“我烧了你身上的来自莫婉婉的死气。今后安分些,若是再遇到捉妖除祟的修士,只要你不主动伤人,也就不必刻意掩蔽气息。”
槐妖愣了一下,抬手将脸上湿透的发丝拨开。
船顶上,顾雪庭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他没有看槐妖,漆黑的眼瞳不知在看向何处,语声温和道:“你今后可以去很多地方。天大地大,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住你。”
槐妖还没明白他这番话是何意,却见他足尖一点船身,飞身到岸边,瘦削挺拔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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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搁下酒盏,淡声道:“我总觉得,顾雪庭此人十分眼熟。”
“嗯?”许明竹思索道,“他也曾是渡真世家的子弟,你当年在希夷殿的时候,或许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呢。”
“或许吧。”谢尽芜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盏,眉宇间泛出一丝戾气。
许明竹:“顾雪庭既然出现在金璧城,那么他这段时间可曾现身过?你们……见过面?”
谢尽芜眉心微蹙,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见过。
顾雪庭不住客栈,却成日宿在鉴花楼中。他相貌生得好,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随手写的曲子都把那些姑娘们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他永远待在鉴花楼。
多情,温柔,看似将每个姑娘都放在心上,实则谁也入不了他的眼。若顾雪庭生在寻常人家,也必定是个玩世不恭的混账。
他有时也在鉴花楼对面摆摊,给人画伞画扇面,甚至下雨时也不消极怠工,敬业得令人动容。
那次天气不太好,千花河畔的摊贩差不多都收摊回去了。
叶清圆买花经过,却见顾雪庭散漫地仰靠在竹椅中,脸上一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甚至唇角边还有笑意。
天色阴沉,云层后有闷雷隐隐,正在酝酿一场冷雨。
彼时叶清圆站在青石街的另一端,隔着稀疏的行人望他,竟有些不敢置信。
顾雪庭倒是一眼望住了她,眉眼含笑:“好巧。叶姑娘要画什么吗?我这里价格很低,只需一碗茶水钱。”
叶清圆走过去:“落雨了,你不收摊子么?”
“落雨又如何,不影响我做生意嘛。”
顾雪庭指了指摊子旁的油纸伞:“这些伞晴天时只卖八十文,可若是落雨了,我就要卖两百文喽。”
叶清圆笑道:“好贵。”
顾雪庭也笑,飞挑的眼尾像是一枝探窗的桃花:“卖给男子的价钱,自然是很贵。可若是姑娘想要伞,我就不收钱。”
叶清圆垂下眼睫笑,没接这句话。
细雨淅淅。
顾雪庭撑起一把好大的竹骨伞,往躺椅里一坐,照样有许多姑娘来找他作画。
那些姑娘们热情不减,里三层外三层将他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撑起的伞面都是他画的,有玉兰、迎春牡丹等各色花朵,在青石街上绽开一片小小的花海。
谢尽芜为何对此事耿耿于怀?
因为那时叶清圆边收伞边同他提起此事,甚至还笑盈盈地评价了一句:“你说这人是不是很有趣?”
谢尽芜听罢,脸色又冷三分。
有趣?
因为顾雪庭有趣,所以她笑得这么好看么?
谢尽芜没来由地生了一阵闷气,脸色冷得像是被欠了钱似的。
叶清圆还一点儿都没看出来,笑吟吟地取出她顺手买的栗子饼,脆声道:“哇,好香!你要来一块吗?”
谢尽芜心里是不想吃的,但是鉴于她那么殷切地看着自己……
还是勉强尝了一块。
所以,谢尽芜对顾雪庭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经此一事之后,更雪上加霜。
许明竹见他不提,以为他们并不相熟,于是也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