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治的风跟他的人一点也不像,它看起来一点也不聪明,它不理解我的话。
它只是又着急地拉了拉我,想让我赶紧把津岛修治救下来。
我在津岛修治脚下给了他一点力,好让他从麻绳上把他的头滑出来,我当然是接不住津岛修治的,所以当他开始自由落体时,我就松开了手,只在他身后接住他。
我不知道救下人以后应该让他侧躺还是平躺,又或者应该扶着他一点,反正我已经把人从树上救下来了,他现在整个人还都压在我身上,我索性就着这个姿势坐了下来。
片刻后,津岛修治像是突然还了魂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
要我说,这体验可算不上好,要不是我躲得快,这家伙现在已经磕到我的下巴上了。
我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脖子上的风,感到很无语。
最想让我来救他的是这缕风,最想杀死他的也是这缕风。
怎么,这缕风难道还对津岛修治有什么“杀死他的必须是我”这种奇怪的执念吗?
津岛修治终于喘了气,他有气无力的靠在我身上。
我们两个平时根本不会这么靠这么近,当然我也不认为我们有值得靠这么近的理由。
我也往前倾,也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分摊到他身上。
“你得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两张砂纸互相摩擦时所发出的声音“……你真的觉得活着有意义吗?”
他的视线聚在远处的花丛中。
他选择自杀地点每一处好像都很好看——这难道就是大人们说的浪漫吗?
我悟了,原来连自杀都需要浪漫。
开玩笑的,津岛修治对自杀这事儿看起来又随意又郑重的,这种矛盾的态度让我觉得疑惑又心累。
在让我产生相同情绪上这一点,津岛修治和他的风倒是难得的统一了。
津岛修治偏过头来看我。
不会吧,居然真的有人会觉得一个小孩可以知道这种问题的答案吗?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他说“我不知道。”他无所谓的转移开他的视线。
很明显,他也不期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但是我又开口对他说“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上吊?”
“有很多啊。”他面无表情——称得上是冷漠。
“绒,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让我觉得恶心,我不明白你是怎样对这些熟视无睹的,你的母亲根本不爱你,兄弟姐妹们排挤你……是什么理由支撑你活下去的呢?”
他的语气像是世界上最具好奇心的学徒。
他说的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我无法反驳
而且正因为这事实曾经被我清晰的认识到过,所以他的话像是狠狠地将我小心掩藏的伤口撕开一样
——剧痛,我无法呼吸,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一种窒息般的黑暗。
*
我已经学着做了很久的好孩子,我的礼仪课学的很好,我学着和母亲一样做个安静的人,我试着在学科上拿全优——虽然失败了,我学着训练自己不再对甜点动心……
我从小就在学着如何更讨别人的欢心,我渴望着,啊,哪怕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笑容呢,哪怕只是一个笑容——对我绽放的笑容,都能让我对这一整天都充满希望。
可是,可是……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我的脸上掉在了津岛修治的头上。
“诶诶诶!你别哭啊!”津岛修治从我身上弹跳起来。
我又哭了吗?真是没用啊,明明是自己无比清楚的事了,不是吗?
为什么别人一指出来我还是受不了呢?
——津岛绒大失败啊。
津岛修治这不擅长安慰人,他手足无措的站在我身边。
我伸出手把他稍微推远了一点,我想要放任自己哭一会儿,不会很久的。
津岛绒把津岛修治推远了一点,因为她在哭泣,所以用的是很轻的力道,虽然很轻,可是津岛修治却反应的很快,他顺着她的力道站远了一点。
津岛绒哭的很严肃——也许是在努力的控制面部表情吧。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某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掉。
这画面有些诡异的不和谐感,虽然津岛修治心里是很愧疚没错,但是,但是憋笑真的很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