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色极快地冷却下来。
看来他想的没错,她果真是个疯的。
拿咒灵做菜,黑白两道皆是闻所未闻。
再往深一点细思……
他虽咒力被封,瞧人的本事却还在。他万分肯定,这家伙的咒力比寻常人还要少,简直是麻瓜中的麻瓜。
而麻瓜们是看不见咒灵的。
他们蒙着双眼,与真相背驰而行。
那么——
她又是怎么看见、甚至击败咒灵的?
禅院直哉第一个反应,是天与咒缚。
以往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天予咒缚是天生的体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伴随着生而比常人更致命的缺陷,换取在咒力亦或身体上超乎寻常的增幅。
禅院家就出过这种例子。
直哉拧眉:“你是天与咒缚?”
“什么咒缚?”亚里纱满脸茫然。
“……”直哉抿着唇,愈发烦躁,看不出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不过,算了,那些现在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这盘肉要怎么处理。
他并不相信亚里纱的话。
咒灵乃人类散溢而出的咒力与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是纯粹的诅咒。
拿这样的怪物入药,又怎么会是她口中所谓的“安全无毒”?
恐怕正恰恰相反,里面应是附着了相应的诅咒。
而端着盘子给他的亚里纱……
身份自然也变得十分可疑。
荒山野岭,形容单薄,言行举止古怪。
禅院直哉眯起凤眼,慢慢抬手,想要去摸怀里揣着的匕首。
这一番动作落入亚里纱眼中,却有了别的含义。
她觉得他是想打翻饭碗。
亚里纱当即战术后仰,端着盘子的手灵敏往后一缩,空着的另一只则飞速往前一伸,稍微用了点力,连忙将禅院直哉的手拍了下去。
“咔。”
禅院直哉清楚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少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老板,糊涂啊老板!”
她痛心疾首,眼睛始终瞄着禅院直哉的手。见他没有再度抬手,才略微放松警惕,耐心劝解:
“现在手头只有这点材料了,如果真的打翻了,你就得……咦,你捂着手干嘛?”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少年异样的表情。
禅院直哉眼神阴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阴气森森,像是用血蘸着挤出来的:
“你说呢?”
她说?她说什么?
亚里纱不太明白。
目光落在禅院直哉身上多看了两眼,她才发现对方的手肘正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迟疑:“你的手……”
“麻掉了?”
禅院直哉脸色更沉了。
亚里纱缩了下脖子,忽然福至心灵。
她急忙打开猪猪的状态栏,果不其然,跟在他名字后面的一串Debuff里,又新添了一个[骨折],血条也不负众望地衰退到了[3/60]。
她:“……”
Oops.
她沉默地关上了状态栏。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原谅她,才刚刚进游戏没多久,对自己的角色不怎么熟悉。着急之下,一不小心就忘了自己的大力体质。
禅院直哉心底嗤笑,眼神冰冷。
他已经十分确定,面前的女人就是一个十足的诅咒师。
她是瞧出他的杀意,才雷厉风行地折断了他的胳膊。
禅院直哉眸中阴狠,再开口时,已换了一副更低柔的京都腔:
“我乃御三家禅院家嫡子,将来的家主。你若是动我——”
亚里纱:“嗯嗯你说的对嫡嫡道道庶庶嫡嫡……”
她跟着敷衍两句,眼看禅院直哉嘴巴张开,急忙瞧准时机,端起勺子就往里塞。
禅院直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顷刻睁大了眼。
发霉的抹布,充满污水的下水道,形容不出来的风味在味蕾爆发。
他沉默。
他喉结滚动。
他面如死灰。
然后,惊天动地的干呕声爆发了。
“呕——”
禅院直哉偏着头,眼尾止不住冒出泪水,金发凌乱地紧贴着湿漉漉的面孔,线条锐利的喉结不停滚动。
少年眼神阴狠,杀意毕露:“滚开。”
亚里纱小手抖也不抖,舀起一勺。
塞入。
“呕——!”
“你给我等……”
又一勺。
“呕——”
“……”
还是一勺。
一盘塞完,他眼神涣散,面色恍惚:“伊邪那美,我好像看见了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黄泉污秽母神。
传说她满身蛆虫,掌管死人之国度。
亚里纱:“?”
黑暗料理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她沉吟片刻:“不是的老板,你看见的不是伊邪那美,而是天照女神。”
禅院直哉:“她一身蛆虫。”
亚里纱面不改色:“不是的老板,你看错了,那不是虫子,而是八尺琼勾玉。”
禅院直哉:“她身旁的路牌上写着黄泉比良坂。”
黄泉还有路牌?整得这么规范?
亚里纱内心嘀咕一句,笑眯眯道:“不是的老板,你又看错了。那不是黄泉,是高天原啦。”
禅院直哉神智恍惚:“真的吗……”
“对呀对呀,不用担心,你没逝的。”
他听着亚里纱的话,缓缓点头,唇角噙着淡淡的死意,整个人放松下来。
“这样啊,我上高天原了啊。”
说完,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咚”。
他人一歪,满脸安详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