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座山名为铜山,依山建有剑庐,上山人所用飞剑绝大部分出自铜山剑庐铸剑师之手。”
余负冰在城中大略走了一趟,李衍踌躇问道:“要在这里停一停吗?”
“嗯,我要上铜山求剑。”
“求剑,余姑娘要和谁打架?”
“你管得可真多!”小松鼠拽着李衍的袖子,嘟囔道:“师父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少问,问东问西的以后哪个姑娘都要烦死你了!”
这是行万里路的成效,小松鼠只听人家说李衍将来会遇到个嫌弃他的姑娘,将将懂这话的意思就用上了,可他只不过是眼馋壶方城中摊贩摆出来的泥人而已。
“小松鼠。”
小松鼠指着那只呆呼呼趴在地上的泥人松鼠哈哈大笑对李衍说:“它好丑,好像你啊!”
说话的工夫两人又唇枪舌战起来了,余负冰疾步走过去,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头发,他立马噤声。
摊主打量了一番,乐呵呵也不恼,把摊位上另外的两只松鼠推到前边来——一只站立,双手拢袖,眯眯眼不像松鼠,另一只眼神清澈,俯首作揖像是在告罪。
“有点像……”李衍瞧了两眼,嘀咕两声,准备掏钱袋子,他都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将三只松鼠都买下来了。
如此一来,那只丑的倒像是小松鼠自己了。
小松鼠倒是不怎么生气,还很高兴的样子,他大概只是想借机和李衍拌嘴,并不是泥人真的丑。
虽然豪掷几文铜钱是小事,大事是,李衍根本没有留够吃饭住宿的钱。
他窘然一笑,小松鼠翻了个白眼,将泥人妥帖放到胸口,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头,眨眼变作了银钱。
李衍先是一惊,问道:“是真的银子?”
“当然是假的!障眼法而已!”
“那不行。”
“反正我和师父要吃饭睡觉,你这么穷,不用这法子哪里来的钱?”
“不行,万一被发现了,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李衍思虑甚多,“这铜山既然是有名的铸剑山庄,来往人多眼杂,被人盯上不好。况且,以真以诚方可做人。”
饿死穷死了还以真以诚呢!小松鼠正要嘲笑,余负冰眼神如刃飞过来,他立马乖乖地把石头扔在地上。
余负冰又一次拿出了她那红玉一样的珠子,说:“卖给上山人,应该能值几个钱。”
“不用不用。”李衍抬起手忙不迭摇手,“现在天色还早,有办法的。”
余负冰想了想,本来就是教小松鼠的,也就不再执意给他钱。
他编竹筐篮子倒是快,可再快一天也编不了几个,卖不了几个钱;他会扎纸鸢,可北方的深秋凉人瑟瑟,纸鸢卖不出去;他会一点木匠活,可生人异乡,没有人会用他。
余负冰看着他借了张桌子,大摇大摆走到了一座石桥头,就这么开始了揽客生意。
来往行人问:“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的?”
他笑眯眯答道:“桥头卖一段嘴皮子,诸君捧个场!”
稀罕事,当然是稀罕事。蜉蝣李不寻心想,可不是稀罕事吗!
读书识字的人尚且寥寥,何况是说书的!时下书册昂贵,言语晦涩,哪里会有读书识字却肯来桥头卖嘴皮子的人?
尤其是在唯有祭祀傩戏才能听故事的时代,祖师爷就知道能靠嘴皮子说书赚钱,真乃奇人也。
他说的故事还算有趣,两个才子心悦一名佳人,二人以诗相争,争那佳人青睐。
一人诗曰:“一只□□两条腿,江啊河啊全是水。”
另一人诗曰:“野渡桥头花满磎,仙游云山草半枝。”
才子一真一假,亦谐亦庄,佳人时嗔时喜,惹得看客捧腹大笑,结局却出人意料,佳人竟悦慕假才子。
“什么仙啊云的,一听就不像是能过日子的!”
平头百姓大笑后心情不错,抛下几枚钱,一走了之,只是听了个好笑的故事而已。
这故事一听就是祖师爷自己临场瞎编的,前两句通俗浅薄,后两句半虚半实,似有真意又无意,分明一塌糊涂,却挺能唬人。
只是李不寻多心地想到了时下对上山人的尊崇,再看祖师爷麻利数钱的动作,深以为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