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雪虽然身负什么莫名其妙的仙缘,难道他真的自命不凡,常以为自己不算个普通人吗?
“你……”
李不寻“你”了半晌,抓耳挠腮,本来打算今天一定要锄完草的地都忘了。
苏春稠迟迟等不到回复,疑惑问闻鹤雪,“这样是发送给他了吗?”
闻鹤雪敷衍点头,“是是是。”
苏春稠狐疑地拍了张照片,又试探性地发了过去。
李不寻戴着他的草帽站在烈阳下,用微微带泥的手点开那张照片,老树阴翳,梧桐子在枝桠间摇摇晃晃,晃动了一整个天空,树像天穹翻滚荡漾的碧涛,像夏日流动的风。
这不是闻鹤雪拍的,他就是无端有这样一种直觉。
李不寻飞快地发了一排字给对方,轻轻哼着一首小调,不管草盛豆苗稀疏,背起锄头回家了。
——枇杷熟了。
苏春稠以为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奇怪,她脑海中下意识就会想到枝叶蓊蓊郁郁的枇杷树,熟透了的金黄枇杷,累累果实挂满枝头。
她曾和人约好要回明州摘枇杷的,但好像错过了枇杷的季节。李不寻是个地地道道的明州人,怎么会不知道果子成熟的时候?
世界本身是一封巨大的书信,当它传递的讯息本无意义时,看到这条讯息的人的存在本身就成了最大的意义——我想告诉你我本该告诉你的,我的所有,包括想念。
苏春稠脸颊薄红,闻鹤雪努力把自己的影子往树荫下藏了藏,浑身散发着柠檬树的清香。
这两人互相心照不宣,依旧一个假装是闻鹤雪,另一个就当做是闻鹤雪,聊得畅通无阻。
“爷幼年时就遇到了这些纸傀,眉上的疤就是第一次被它们攻击留下的,不是每只纸傀都会伤害爷,大部分不怀好意,师父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它们只缠着爷,大概是爷上辈子挖了它们的坟!”
“……那还真是辛苦了。”
所以宝月师父来到础州,是因为纸傀。
他们见过那么多纸傀了,大都是出自《河岳经》中的傀兽。那些层楼高的纸傀总还是纸做的,冰针为骨架,白纸做皮肉肌理,模仿书中妖兽的形状。
这样精巧的手艺,操纵纸傀的人最起码要有一间不会引人注目的屋子,还要有一手高超的扎纸技术。
藏木于林,隐鸦于夜是最好的做法。苏春稠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古老的职业,扎纸匠。
“你们青霄观替人做法事时,有没有遇到过比较厉害的扎纸匠?”
“怎么,你要买扎纸?我们青霄观名下就有丧葬后事一条龙,金银纸锭、金山银山、五彩马、纸扎童子,手艺挺好的。”
苏春稠:“……在哪里?”
“础州步行街啊,秦三爷开的,说起来我和李道友、小木叶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啊!”
苏春稠幽幽一叹,真巧,这个幕后之人高低得是只万年狐狸成精,还挺厉害,环环相扣啊!
“那你跟我说说这个秦三爷。”
“我还没上阆月山的时候,秦三爷已经在山下接了师父的店开寿衣棺材铺了,人有点胆小,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他和你师父魏观主怎么认识的?”
“这个我倒是知道。秦三爷以前就是个生意人,不算大富大贵,也算小富既安,娶妻有一子,他儿子比我还小几岁呢!后来听说是妖邪缠身,生意败落了,妻儿也多病,似乎命不久矣,之后遇上了我师父,我师父帮他驱邪,救了他家妻儿,他感恩戴德,从那之后我师父就成了他的大老板。”
“妖邪缠身?灾病不找他,反而找他的妻子儿子?”苏春稠试图找出其中不合理之处,“魏观主俗物缠身,似乎不是入道的人?他怎么救得秦三爷的家人?”
“你这么问好像是有点问题,但这些事我都是听说的,不知道具体情况。”
“那七年前,你知不知道和宝月师父相关的事?”
“不知道,那年我跳级读高三,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人和事!”闻鹤雪知道她不问出个究竟来不会罢休,说:“要不你亲自去一趟?正好到了收租的时候了。”
“行啊,包租公,今天下山带我去收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