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准的!”
她可以怀疑他闻鹤雪的人格品味,但不能怀疑他青霄观祖传的罗盘!
苏春稠没办法,她现在怀疑小道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与魂相离,眼见为幻,耳听为虚,如入迷障。
她大喊道:“李道安!”
远山伴风声,李不寻微微歪了歪脑袋,似在循声从何方来。
陡然自一线天缝隙间踩石跳跃而下一只野兽,身躯纯白,眼瞳空洞无一物,赫然还是纸做的傀兽。
闻鹤雪蹙眉,“这好像是魇兽吧?”
“魇兽?”苏春稠挑眉,她明白了。
这就是闻鹤雪的罗盘指向的邪祟,而小道爷从一开始就中计了,什么梦魇,一开始就在这幕后人的操控中。
怪哉,这幕后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倘若目的单是杀小道爷,实在过分费心了。
回首望,青霄观宫室建筑宏伟巍峨,金鼎阁高入云霄,飞鹤绕渚,浮云遮半山,仙山缈缈境。苏春稠眸色幽深,青霄观,藏得秘密不少。
但当务之急,是让李不寻醒过来。
“李道安”想必就是李道友的俗名,显然他对此很有反应,但闻鹤雪不了解他,苏春稠大概也不了解。
那只纸做的魇兽没有视觉,体态轻盈,行走在山崖间如履平地,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下去。
苏春稠迟迟没有第二句话,闻鹤雪边向山崖靠近,边从掌心取无色剑,还忍不住催促她,“不行你就再喊一声李道安,魇兽太近了。”
他吞声踯躅不敢惊扰上方的人,掌心都出了汗,却见苏春稠气定神闲地淡然一笑。
“闻道长最在乎什么,最想听别人对你说什么?”
闻鹤雪愕然,皱眉不解其意,想了一会儿说:“不一定有这个最吧,就像现在,我最想听到你说‘放心,有办法’。”
“李道安最想听什么?”苏春稠想起那一墙的照片、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一棵枯死的老梅。
额角眉间的疤、南山下阿婆家门前的桂花树、知微观的梧桐雨、多病的小松鼠,还有满腹骄矜的小道爷……
亲人离他而去,他没有心安处,不会有,但如果是他的亲人会和他说什么?
宝月师父一定会摸摸他的脑袋,心疼怜惜地说:“过得好不好啊,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李木叶八成会哭鼻子说:“爹带我们回家!”
苏春稠要说什么,她居然要想很久,很久才折了身边灌木的一枝条,懒懒散散说:“菜园子里的葱要旱死了,豆角忘了搭架子,完蛋了,回去要折多少纸锭才能换这么多菜!”
闻鹤雪狐疑,一边想着这能行吗?一边嘀咕道真这么穷吗?
李不寻低头温声笑,嘴唇翕动,无声吐字:神经!
闻鹤雪抬眼,大骇失色,魇兽前爪推上李不寻的肩膀,将他推下了山崖。
一霎时,苏春稠凌空离地,脚蹬落了一片山石,手中软绵的枝条变成了剑条,她一只手借力拎住了李不寻,另一手的剑条劈向魇兽。不过一息间,那魇兽的半身被削去了一半。
白纸碎屑如银蝶似细雪,飞舞过处霜染青绿,草木凝翠华。傀兽无声呜咽着后退,爬上山崖。
苏春稠左手无力下垂,右手负剑条,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怎么说呢,她能察觉到,好多次,这些纸傀都不想伤害她,甚至对她有种莫名的敬畏。
那魇兽退回了,却并没有消散,她不欲乘胜追击,轻甩了甩手。
虽说是借了石壁的力,但她一个姑娘家左手要承的力气不小。
片刻工夫,手握剑条,单手接人,单手击退傀兽,身姿飒然若承风雪欺压的翠竹,惹得闻鹤雪忍不住惊叹。
“我天……这也太飒了吧!”
李不寻半倚着树干,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这就叫好了,你是忘了她在地宫一剑斩怨兽的模样了?”
“不一样。”那种血腥的场面怎么能和眼前这一剑敕春去,召霜华来的绝景相提并论?
闻鹤雪自然不会说他自小就钟情于洁白霜雪这种事。
李不寻又是冷哼一声,心想,你也没有见过她燃犀照渚剑指开界门、徒手结霜华的模样。
因为没见过,所以猜不到她是你西越王那一世的青霄玉女。
他在闻鹤雪来找他之前就陷入了半真半假的梦魇之中,眼见又不全为幻,他是真的想试试他能不能拿起那把剑。
也可能是真的……想强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