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寻臭脸如黑炭,苏春稠想了想,问:“难道我原身是只松鼠?”
“爷怎么知道你原身是什么!”李不寻压低声音,哪知松鼠妖能生这样,反正肯定不是松鼠。
这么大一只松鼠妖大概也不可能是她生的。
这臭小子怎么逮着谁亲谁呢?
李不寻愤然想到,他捡回来这只松鼠的时候,用花生和坚果哄了很久才哄成儿子,这女妖凭什么白捡这大便宜?
“孩子睡懵了。”李不寻将他抱回来,上车前他就发现他显形了,碍于人多眼杂,他只能一直抱着他,整个也没什么精气神,萎靡不振的。
但他都能蹭人了,不应该还是松鼠模样。
“李木叶,变回来!”他揪着小松鼠的耳朵,强硬让他变回小孩样子,然后摸着他的额头,皱眉道:“起烧了。”
想也难怪,光是囚风阵那阵仗就够寻常小妖喝一壶的,何况青霄观的罗盘天克妖鬼之物,被吓到也正常。
这不知来路的女妖丝毫不惧,她才更奇怪。
“妖精也会生病?”苏春稠搭上小孩手腕,似模似样地思索了一会儿,“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
“你懂医?”
苏春稠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不记得了。巫医不分家,你是道士,和巫觋应该差不多,我是被你们抓的妖物,懂医也正常。”
李不寻冷哼,“什么歪理。”
不过巫觋这种称谓倒是少见,那她至少是个见过千年万年前人间风俗的妖。
山道风声飒飒,两侧松涛阵阵,星星点点的光亮恰足以照亮脚下的路,明州市还是挺有钱的,连这样穷僻的地方都装了路灯。
半山道侧面出现一条只铺了石板的小路,苏春稠正感叹,这都走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
却见李不寻穿过小路后站定,“到了。”
她定睛看,好半晌才借着月光认清那块褪色牌匾上的“知微观”三字。
门口连焚香的地方都没有,可见香火不旺,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连门都没有上锁。
观内大得很,前院供奉的是祖师爷,后院才是居所,前后隔着一道垂拱圆木门,门闩带了一下,也没有锁。
跨过垂拱门后是后方庭院,四方设堂,西北向栽了一棵泡桐树,树比屋檐高了数丈,满树铃铛模样的浅紫色小花簇拥枝头,清香绵远。
屋舍看着是老式的,外面看就有不少岁月风雨冲洗过的痕迹。
李不寻先将小松鼠抱进屋里,才出来安排苏春稠的住处。
“东侧一排屋子都可以住人,寝具在衣柜里,好久没用过。你将就一晚,明天太阳不错,可以拿出来晒晒……”
苏春稠打断他这一通絮叨,正正经经说道:“道爷先别念经,爷饿了。”
温和的夜风吹过,开到靡艳的桐花从枝头坠落,她这粗犷不加美饰的言辞叫李不寻好好反思了一下,他说话是不是真的应该注意点?
仙女似的人张口闭口爷来爷去的,难听至极!
他还没想好,忽听静谧的夜色中有一阵突兀的声响。
哪来的饿死鬼!哦,是他自己。
苏春稠捧腹大笑,“不是我的肚子在叫!”
李不寻翻白眼,这女妖笑点这么低,肚子饿了有什么好笑的?
八成是穷乡僻壤跑出来的乡下妖,没见识!
“焦糖杏仁瓦片酥,爷给李木叶藏的,他不知道,你先垫一垫肚子。”
小孩子的零嘴,甜到粘牙,苏春稠一点都没有推辞,接过盒子里的点心,眼睛比李木叶的圆溜溜的松鼠眼睛还亮。
“你不是也饿了?”
李不寻摘帽子,换掉背后全是泥点子的衣裳,系上围裙,没有应声,大概是厨房隔音太好,没有听到。
苏春稠凑到厨房,好奇地东摸一下,西碰一下,摁着墙上的开关,反复三次,白炽灯明明暗暗三次。
灶前的李不寻颠勺放盐忽明忽暗没个估量,额角直突突,好在这灯光单调不好玩还耐造,没让她三两下玩坏了。
灯光稳定了,才见碗里是什么面。
猪油化在碗里,加上酱油和盐,烫一把小青菜,一小撮挂面,再撒上一把葱花。
苏春稠啃着杏仁酥的鼻子耸动着,夸赞道:“道爷的手艺可以去开店了。”
不知道盐有没有放多的李不寻没敢应下这话,只见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脸庞扭曲苦哈哈道:“现今盐已经不要钱买了?”
李不寻忍笑,让她尝另一碗,将盐多的这一碗的汤全倒掉,重新调了一碗淡一点的。
两人坐下来各自捧着面吸溜,窗外草丛蛰虫的叫声停了一下,两人挑面的动作齐齐停了。
刚才还温馨和暖的房间里,温度骤降,仿佛隆冬腊月的冰窟。
“李道爷呀,你这知微观的风水好像不是很好。”
“不,风水是好的,怪今日迎了衰神。”李不寻讽笑看着她。
好不容易得空,苏春稠才有机会好好看清楚他的长相,小道爷长得不错,起码灯光下看起来眉目清秀,脸庞清俊,怪左眉上有条疤,恰好中断了上扬的剑眉,平添凶煞。
破相折损运道,道爷要是想福寿双全着实是难。
但这么个衰人他却对着她说:“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