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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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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弟子被逗笑了,旋即严肃地道:“南竹师姐,皇帝你也敢砍啊?要是放在山下说这些,被有心人听进去了,那是诛九族都不为过的重罪。”

“那有什么的。”南竹倨傲地昂起头,“是非对错,黑白善恶。如果做错了事却不得惩戒,等死了是会变成恶鬼的。”

谢柳呢喃道:“恶鬼吗?”

“对呀。我师父说过,手下若是沾满太多无辜之人的血,那纵为君王,也是昏君吧。”南竹信誓旦旦地点点头,“谢小姐你看啊,他在世时就做了太多错事,那就是恶鬼行于人间。所以得到惩处,兴许死了会少些痛苦。”

女弟子也跟着附和一两声。忽而窗檐边飞有信鸽敲打,她忙去开了条细缝放它进来,伸手取走信鸽趾爪下的纸团。

谢柳顺着瞧了过去,温声道:“可是有事要走了?”

“是,恐怕要失陪了。”女弟子向谢柳以揖礼作别,对着南竹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谢柳会意地亦作揖,道:“姑娘慢行。”

眼见女弟子走远,南竹才仓惶地从匣子里捣鼓一番,面色显然不大好看。她往谢柳的方向看去,眼中似有惊异之色一闪而过。

谢柳温温笑起来,抬手提着珠链,“南竹姑娘,是在找这个吗?”

南竹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它是我随身佩戴之物。虽然很久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但我能感觉到它对我很重要,兴许与我的家世有关。”

“这样物什,除了给我师父看过,我就没给过其他人看。终南山上下全是世家落难子弟,那些长老里就属我师父脾气好,山主性情难捉摸,时而古板到让人难以接近,时而又像个老顽童。所以我不敢把它给山主看,怕生出什么事端来。我也不想给师兄他们看,怕被说出去。”

南竹神色不变,坦荡地瞧向谢柳:“解小姐,我师父不愿同我言明珠链纹样究竟代表了什么,他只对我说不要再过多探查下去。我信你是可信之人,所以孤注一掷,把我的身世信物取下一珠,交由给你。”

“姑娘可真是……”谢柳似乎在思量什么,终还是把珠链还了回去,“天真。人心这种东西,南竹姑娘还是不要轻易交出来得好。”

南竹接回珠链,放回匣子里。

她的眼紧紧盯着谢柳,就像在追逐自己的猎物,一刻也不松口。直到谢柳有些不自在,南竹方偏了头,道:“我记得自我幼时沦落街头乞讨时,曾有个同是要饭的阿叔一直在庇护我。我不知他姓甚名谁,也不知为何要待我这般好,但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几分恨意……后来,也如我所料,他走了,与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应该死在这里。”

“我想活啊。”南竹垂眼,“生死大事,想想要听从皇权贵胄的一句话,一个字,我就颇为不甘心。何况是阿叔说我应该死在这里。我哪怕是吃土啃叶,也要捱命活,好好活。”

“解小姐,你的眼睛很特别。”南竹正色说:“里面有很大的雪,可让我觉得不冷,还有些生怜。因此,我觉得你是好人。”

“好与坏,善与恶,全然在人心所向。”谢柳静静地听南竹讲完,忽然轻轻笑了,“而我,也是有恨意的人。只是我的恨,往小了说是家仇,往大了说则是国不宁,民不安。皇城外的人不知皇朝里的事,被蒙在鼓里唱着欢喜歌,才最是可悲可叹。”

“我只是不想有一日家没了,亡国恨也成真了。”

-

几日对解意生而言不过是山上练剑,吃几顿饭的功夫。

而在日行千里后,他不得不躺在榻上休养生息,什么地方也不能去,什么人也不能见。手边喝不完的汤药让解意生感到浑身都不舒服,觉得自己像是个靠它吊着命的病秧子。

“我想出去。”

他喃喃出声:“我的剑要生锈了。”

李江渊上下打量了眼,没好气地道:“从山下出去一趟回来就没个正形,不是念你的谢小姐,就是摆弄那些有的没的。也就屁颠屁颠多背了点文绉绉的诗,看着像要去京都考状元似的。”

解意生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闭着眼悠然给李江渊扯道理:“状元也好啊,指不准哪日就真考上当清官去了,再给终南山提个金字牌匾,名扬天下。”

“树都长着皮,你是真没脸。”李江渊气极反笑,“为师的终南山何时还要你个毛头小子来提名了。况且此处是避世之居,你身为我的弟子,倒反天罡的话是没少说吧。”

“啊。”解意生故意拖长了音,道:“师父高见,又何以见得?”

李江渊忍无可忍地照着解意生脑门就是一掌,“何以见得,哪儿有什么何以见得,你说这句话都不带丝毫迟疑,想必已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解意生吃痛地捂住额头,顶着张笑面说:“哎唷,师父你发现了!”

李江渊刚想抬起手打在他身上,还是放了回去,硬邦邦地道:“这么会耍嘴皮子,你的伤是好得大差不差了吧。”

解意生翻身从榻上起来,半天没摸索到自己的剑,不由问道:“这次试炼,不能用剑吗?”

“不。”

李江渊踱步到一侧桌案上,浑浊的眼看着解意生,不知是在想什么,抿唇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用的这把剑,本是为师往昔的故友所用。他毕生持的剑有两把,一把是于竹林笑谈风流事的时候用的,还有一把……不提也罢。为师不愿你,至少你莫要步他后尘,想着天下安宁,自以为年少,凡事无可不为。”

“你听不进耳,但为师还是要说,人终有力竭时。回首是岸,少去为所谓的太平步入庙堂深水,打打杀杀……”

未等李江渊说完,解意生就打断了,“师父,人终有力竭时。可我尚年少,若光阴无限好,却不能让自己心安,恐怕会一辈子都会留有憾事。”

“我不能想,有的孩提未出世就被当成不值钱的货物贱卖,也不能去想因身为女童,就会被油煎,投入水里,去求一个让男子降生的机缘。遑论是世家子弟逃难而躲进山里一生。”

他目光里似有凛冽如鹰隼的光,与往日嬉皮笑脸都不同,李江渊能看得出他是认真的。

“哈。”解意生扬眉轻笑,“躲多没意思。来战啊,我偏要蹚那污浊的水,置身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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