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心灯没有在听天阁多待,带着阁众直奔北疆。
她要去北疆。要想掰倒太子,平川必须要去。
夜深,瞿心灯摩挲着脸上的人皮面具,翻看往来的密信。是夏日,天气闷热,又是在赶路的途中暂住在荒野逆旅,脸上贴着一层面具着实难受,然而难受也是没有办法的,如今外头风声紧张,大街小巷都张贴着化着有她画像的通缉令,各处关隘的盘查也越发紧凑了。
京中传来的消息,大将军苏义风领命自屏山关调兵驻守玉轮关,制衡早些时候便已经驻守在玉轮关外的北狄骑兵,自登基之后便动身北上,现在行军了路程早已过半。
按理说,苏义风应当是先借道归屏山关,然而瞿心灯得到的密报确实他早已派遣亲信直接去了玉轮关,直入太守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啧啧,瞿心灯摸了摸下巴,这当真是一手极好的计谋。
“这主意谁出的?这么缺德?”瞿心灯笑着问萦香。
萦香笑道:“听上京天字阁那边的消息,这主意是大公子出的。”
大公子出的?能被叫大公子的只能是明家明用溪的长子明稷了,瞿心灯的哥哥。说到他,要不是躲避及时,那一日她和柳淮夜奔离京在路上差点撞上他。
“他入朝了?”瞿心灯问。
萦香摇了摇头,道:“大公子还是白身,这点子是他告诉公孙故——就是当时东宫客卿,现在的兵部侍郎,我记得当时在先帝面前参郦氏党羽的也是那人。”
这么一说,瞿心灯就想起来了。
“公孙故?”瞿心灯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人天字阁知道多少?”
萦香道:“据天字阁那边的名录是说,此人屡试不第,有些许刚愎自用,傲气比才情更高,虽说是个人才,但私德有损……大公子和这样的人交好?”
瞿心灯失笑:“大公子借着公孙故和耍心眼、支歪招还不惹一身马蚤。”
他这个人最是怕麻烦,最年少轻狂的时候说过“上无圣主不入朝”,再次之后一直游戏在外,然而这人总是不由自主喜欢多管闲事。
苏义风拥兵自重在新帝眼中已然是大患,不释兵权卧榻之侧不容安眠,然而北狄王庭在边境虎视眈眈。北狄王庭和如今天子暗中的关系也让他如坐针毡。
故而勒令苏家调兵与北狄王庭对峙。若是这场打不起来,两方胶着既给苏义风带了高帽子,又分了苏义风的兵权,还能钳制住北方的王庭,最后顺水推舟提和亲之事,朝中保守派中大多都是天子直接隶属,花轿都给广宁公主搭好了,她不嫁就是她的事情了。
要是真场仗能打得起来——那可就太好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不管是哪一方赢,都讨不到好处。两方交战互相消耗,若是苏家军有败落之势,那边胁广宁公主以取秦氏兵权,秦家军借道敦州直入平川,既能压制苏家,又能扫尾北狄残局;那要是北狄有败落之势,那他可不就是流芳千古的明智之君?
孝帝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是碰到了善于谋算的贤臣,但是此局之大,他的对手又有那些、都是何人,他只怕是还没有看见。
“公主那边怎么样了?”瞿心灯问。
“一切如常。”萦香道,她顿了顿,道:“她来信说,想着让翎姑娘前往西北接应秦家军,想问问少主的意见。”
“她要阿翎给她打先锋?”瞿心灯挑了挑眉,“回信说让她直接问阿翎吧,对了,告诉阿翎,让她不论职务调动,把身边那个叫同庚的姑娘带着一起。”
萦香颔首称是。
脸上的人皮面巾密不透风,瞿心灯心中无端有些烦躁,若只有这些事情便就算了,这些事情之外,只是她派出去接应柳淮的探子传回来消息,在鹰落崖底,根本就没有找到柳淮。
*
鹰落崖其实不只是一座悬崖,这是一条横垣几乎千里的裂谷,裂谷罅隙之中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是当年瞿氏修筑的机关密道,是听天阁最后是退路,其范围之大让人咋舌。
由于其中机关精妙绝伦,这里后来便辟出极其大一处来用作练武,能从鹰落崖的层层机关中杀出来,江湖上便也能交出一番名号。
瞿心灯踹柳淮下去的地方,是鹰落崖的入口之一,岩壁之下是一口潭水,两边崖壁之上亦有勾结漫延的藤蔓,瞿心灯亦是经常从此进出,掉下去便会陷入汪池水之中,不会伤及性命。负责她也不会放心将柳淮一人留在那一处。
那一片的机关不难,况且柳淮是尤其擅长机关的——这瞿心灯记得,他的祖父柳禅不知道由何原因,似乎还参与过鹰落崖机关的修筑,再说了,瞿心灯已将破解机关的门路交给了柳淮,他没道理不能破解。
因为这是练人的地方,故而在鹰落崖机关之后或是岩壁罅隙之后一般都会存放干粮或是其他易于储存的事物和水源,根本不会出现其他岔子,只要他不乱跑,完全可以撑到她的人前来接应。
但是现在的问题时,灰衣使已经在鹰落崖崖底找了好几天了,柳淮究竟道哪里去了???
瞿心灯摩挲着手中的玉簪——她从柳淮那一处顺过来的,看着手腕上留下的淡淡的咬伤后痊愈的疤痕,眼中不由染上了几分不明的情愫。
“少主!少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身,一个少年闪身进来,是四白,看他神色有些焦灼,萦香便问发生了何事。
“少主,苏家派往平川的人叫我们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