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常寺少卿。”柳淮纠正。
瞿心灯嗤笑,这人还挺记仇。
柳淮伸手勾住了瞿心灯的指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道:“先前在裴氏家学念书的时候,我最喜欢夫子检查课业,总想着夫子若是抽查,那可一定要抽到我的。”
“嗯?为什么?”
他笑了笑:“姑娘,我那是也算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学生是期待检查课业的。”
瞿心灯笑了起来。
“要是夫子能再夸奖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柳淮垂下眉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的皮肤上落下一片淡淡的投影,明示道。
瞿心灯拿他没办法,本想告诉他缘由,现在一转念,就随看了他这样的解释,不说他话,只是吻住了他的唇。
很久很静的一个吻,两人的唇好不容易分开之后,瞿心灯轻轻捏着柳淮的耳垂,问:“你那时说,不要动六皇子,是什么意思。”
“姑娘要围剿太后,与其大费周章不如假他人之手。”
瞿心灯挑眉:“这么说?”
柳淮亲昵蹭了蹭她的掌心,道:“如今太后虽然折损一名干将,然而最急的反倒是太子。内司掌理内闱时日一就,宫中之人多听太后言语,这些时候以来,渐渐有些许陛下身体不好的传闻。太子虽为储君,然而陛下器重刚刚找回来的六皇子,这个‘皇子’又是养在太后宫中……”
“太后若是欲意圈禁天子,篡改遗照也未尝不可?”瞿心灯眉目间有些惊讶。
柳淮点了点头:“太后那边已然有兵马异动,太子这边又虎视眈眈,灯灯何不假借太子之手以颠倒郦氏,届时在逐一攻破,也未尝不可。”
瞿心灯笑了笑:“这么说,你已然有成算了?”
柳淮也笑了笑:“灯灯姑娘附耳过来,我讲给你听。”
*
萧代慈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忽发恶疾,太后派了内司的医官为其疗愈,公主安插在太后宫里的内应传来消息,现下的内司的太监将陛下久居的暖阁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太后一党和太子一党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而手中执掌中宫大权的秦家却按兵不动。两方都寓意同秦贵妃示好,最后都被她不动神色挡了回去,好像不甚在意。
“郦氏调兵的消息准确吗?”瞿心灯翻着案上的书信,柳淮立侍在她身后给她揉肩。
“夏夏亲笔,错不了的。”萦香道。
“果然……那批军械的去处,也是浮出水面了。”瞿心灯忽而想到了些什么,问柳淮道:“大审之后,朝廷有予你任命,任期是什么时候?”
大审之后,朝廷最后还是给柳淮安了个秘阁修撰的职位。从六品,品阶和原先的边防使差也差不多,然而一个远在疆北,一个近在天子身侧,一时又高下立现了。
“过几日罢。”柳淮答。
瞿心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接下来就看咱们这位陛下什么时候病重了。
陛下既然病着,万民总是担心着的。承恩寺的高僧没日没夜地诵经祈福,一直到五月端午之前,树木清脆,遍着轻衣,陛下的脸色终于算是越发红润了。
既然陛下身体好转,那么今年的端午便和往年一般无二,与民同乐了。萧代慈这边从秦贵妃宫里头出来,看着檐角下宫人悬挂的艾草和蒲草,忽而听到有人在叫她。
“二……二皇姐……”
回廊拐角处站着个十几岁怯生生的孩子,扶着漆红的柱子气喘吁吁,苍白的皮肤下头透出一丝丝红润,头上的发髻也歪了,身后一群宫人跑着姗姗来迟,见到萧代慈站在拐角,连忙跪下请罪。
“都起来吧……小城怎么来了?”萧代慈问他。
是那个生母出生卑微,养在贵妃宫里的孩子。话说萧代慈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等过了这个夏天,他也有十五六岁了,说起来比找回的那个孩子还有大一些,长时间未见,萧代慈发觉他的身量也长了,只比她矮一些。
“给二皇姐请安。”他平复了一番气息之后,规规矩矩给萧代慈行了个礼。礼官教授的规矩,他学得很好。
“嗯。”萧代慈应了一声,等他的下文,她不说话,气势有些唬人啊,萧代城在她面前有些放不开手脚,连说话都是支支吾吾的。
萧代慈还是不说话,只是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个皇子——懦弱,胆小、有个难以上台面的生母,秦家想要控制这样一个傀儡上台以此把控朝政,着实这个不错的选择。
终于,他在萧代慈的目光下,支支吾吾道:“二皇姐,宫人都说……”
“都说什么?”萧代慈问,明明极其平常不过的语气,却莫名叫伏贵了一地的宫人和萧代城都生出一身冷汗来。
萧代城有些怵这个姐姐:“他们说父皇……父皇……父皇没多少日子了……”
他的声音到最后细弱蚊吟,然而听在萧代慈耳中,她的目光便忽而凌厉起来,打量起她这个从未正眼看过的弟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