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县试恰在二月,皑皑大雪刚刚消融了去,正是最冷的时候。阮久久已经有猜测了,只是不敢肯定。她捏了捏拳头,想起昨夜阮长安说的那两个字...
她怎么这么傻这么笨,怎么连那傻子的言外之意都没听出来。可她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在大考前夜,她这从来都是听爹娘话的大哥竟敢一个人偷偷跑路去当兵。这是什么年头什么日子?外头流民如此之多他还敢孤身一人出城...外头荒郊野岭的,不知道哪头狼就把他给吃了!
不一会儿,红药、芍药就利落的把东西送来,阮久久身姿利落,一手提桶,一手扶底,一桶凉水顺着门外二月的寒风就“啪”一下浸湿在夏回的上半身。
“嘶!冷!”果然一下子夏回就醒了,伴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和滴答落水的被子。
此时红药立马拢着干燥的被子披上夏回的身上,并说道,“赶紧把那湿被子推开。”
夏回刚从睡梦中醒来,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脑子都成浆糊了,连忙听了话推开被子,望向阮久久问道,“二姑娘这是...”
“你家大爷在哪儿。”
“在...”夏回本打算说在屋里,可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县试。县试...县试啊!他看着外面的天光,知道自己今日是睡迟了,那少爷呢?少爷起了没,还是已经走了?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今日怎么就睡糊涂了?夏回捶着自己的脑袋十分懊恼。
阮久久看着夏回茫然懊恼的模样便知道答案了,于是说道:“算了,你快些换身衣服吧。”
她说完又去了正门,果然看到家中马夫正在正门候着,心下一沉,这个时辰了,阮长安还没去大考,恐怕人在昨夜已经走了,她疾跑到了正房寻父母,果然看到他们也早早起来在屋里等着早晨送顾长安应试去。
可迟迟没见着人,反倒瞧着自家姑娘来了,连忙走上前来便招呼到,“长安呢?怎么只瞧见你一个人过来了。”
阮久久攥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阮长安,恐怕是昨夜偷偷去参军了...”
阮父阮云岭听到此话,脸上担忧的神色瞬间变换作提眉怒眼,他咬着牙道,“不肖子!他怎么敢,怎么敢!”
阮母赶紧抚着夫君的背脊,念到,“切莫气坏了身子。”,又拉着阮云岭坐到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茶顺心,袅袅炊烟下的气氛仿佛静止了一般。
终于,阮久久迫不及待的打破这平静,却在阮母摇头示意后收回了自己的话。
阮母将椅子转了个面,坐到了阮父对面,嗟叹一声:“云岭定也知晓那小子的苦处。”
阮云岭红了眼,扭过头不看夫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长安光县试就考了九年,三次落榜,是长安的刺,也是他的痛。每每看到那小子对着红榜翘首以待却在览尽名字却无自己后垂头丧脑的样子,他也心揪过。可怎么能放弃?只要一日在霖朝,做武官就永远比当文官低一级。况且以那小子的体格,怎么过得了武试,又怎么受得了当兵的这份苦。
阮云岭宽厚的背脊此时似乎是塌了下去,他嗫喏的跟自己的夫人说道:“云娘,我难道真的错了...”
阮母同女儿挥了挥手,“你先回屋吧,长安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会解决的。”
阮久久回了声好,帮父亲母亲掩上房门,透着那缝隙却只见父亲如孩子一般扑在母亲的膝头,母亲则不疾不徐的给他抚着背,嘴里还念着什么。
看着守在外面的红药和芍药,阮久久呼出一口气,说道,“走吧,回屋。”
她一路走一路想,阮长安受得了当兵的苦吗?他那细胳膊细腿,从小被人欺负了就哭嗓子的性格,能当好兵吗?怕不是两日就要叫着回家。可军队又不是学堂,不是他想回就能回的,说不好要用他杀鸡儆猴来个五十军棍,那他一条小命不得呜呼了......不可不可......
芍药和红药对视一眼,一路上不敢言语生怕惊扰了小姐,直至到了小院眼睁睁看着阮久久快要撞上门柱才惊呼一声,“小姐!小心!”
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阮久久低着头心思不在路上,还是撞上了门柱。
一刻钟后,阮久久坐在自己屋内任由芍药敷着自己额间的肿起的包。
“小姐这几日可怎么见人...”红药端来凉水,看着那鸡蛋大的肿包担忧到。
芍药边敷边比划,“嗯...这儿,这儿簪枝花应当可以遮一遮。”
阮久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也见不了什么人,况且这也没有破口,想必也没什么大碍。”但等她摸了摸自己的伤处后,却又说,“红药,你给我收拾三四件换洗的衣裳,不对不对,你去成衣铺子按我的身形买几身男装吧,回来与你说原因。”
红药从来就只知奉命听话,当即就回了:“是,小姐。”一会儿就拿上银两上街去了。
阮久久再将红药也支使了去,便撑着脑袋想起阮长安那儿接下来该怎么办,思来想去,觉得就算那小子跑了,她也一定要把他揪回来。